那一天白烟陪了雪琳子很久，起初雪琳子还沉默着什么都不说，后来渐渐的，她开口，声音像是撕裂了的布帛，听的白烟也跟着哭，也不知是哭他们的故事还是哭自己可怜的耳朵被荼毒了。 雪琳子在凡间也算是个名门闺秀，不说什么簪缨世家，但也是在当地的城镇上颇为富庶的。 白烟不知道的是，妖界虽然大多数妖都是遵守着上古妖神遗留下来的守则过活，但是也有极少数分子的妖，比如黑泉这类，他们为了图一时的新鲜快乐，会伪装成凡人的模样，在人间过着穷侈极奢的生活。 雪琳子外表甜美，对人待物都有三分善意，自讨的了黑泉的青睐，于是这黑泉下定决心要把美人抱回家，本来黑泉对她也只是一时兴起，不说妖这种生物在世上已经活了多久，但说在他眼中过的美人就足有雪琳子几个美貌都无法比拟的。 雪琳子对黑泉的印象不算少，也不算差，顶多一个一般般。 黑泉在城镇上有一幢很大的房子，镇上的姑娘都卯足了劲想嫁给他，好让自己下半辈子有个依靠。 但是她却不稀罕，父亲也时常教育自己做人要有骨气，不能因为一时的欲望而忘了自己的初衷和热情。她一向都是通透的姑娘，也把父亲的这条原则秉持到底。 黑泉对她的示爱自是被她冷冷的晾在一边，偶尔急了，也会摆个脸色给他看。 有一次被逼急了，她一个没忍住，左右找不到可以打人的木棍，脱了自己的鞋子就朝他的脸上扔了过去，气的一张白雪般的脸颊绯红：“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还要我说几次你才能听懂啊？” 黑泉被她一下子打蒙了，绣花鞋啪的在他脸上印下一个红辣辣的印痕，他傻不拉几接着她的绣花鞋，反问：“你要我说几次喜欢你才肯跟我走啊？我都已经上门倒追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被他恶棍般的言语刺激的怒火攻心，又拿这个人没办法，家里头也让她若是不喜欢这个人就避着点，毕竟此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家虽有点小钱，也没那个势，要真闹起来，也是自家吃亏。 那一年，她过的极其郁闷，不管走哪都有个跟屁虫，睡个觉都能梦见他，真是见鬼了。 第二年，在她下定决心跋山涉水去大一点的城市报官的时候，她便被他抓到了黑狗窝里来了。 此后的日子更是闹的没法活了，小吵小闹家常便饭，她这么一个斯文的女孩子愣是被逼成了泼妇样，发起狠来事后连自己都吓掉半条命。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我什么，认识他的这几年我们就没好好坐下来说过一句话，起初他还打我的，呵呵，他力道又大，一巴掌我就会昏上好几次，每次醒来后他都会变的很乖，真的像做了错事的小狗样，对着他，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莫名的来火，性子倔的没命，他要这样我偏要那样，久而久之，他也被我逼疯了，看不出来是吗？” 她抹了把泪，脸上终于出现些微笑容，仰了头看着头顶的漆黑的天空。 “他是妖啊，竟跟个小孩子一样跟我怄气，他会妖法，总是捉弄我，想让我低声下气的求他，那一次树林的相遇也是，你们闯进来着实吓了我一条，从没人会破他的结界的，他那一次气的不轻，把自己关在房间好几天不吃不喝，也不和我说话，他气我给人看光了身子。” 雪琳子噗呲笑了出来，竟笑的如此美：“他也不想想到底是谁闯的祸，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想着想着，说着说着，她便又沉默了。 白烟张了张嘴，任何语言都无法安慰现在的她。 突然，她转过头来，“白烟，你是狐妖是吗？” “嗯。”白烟乖乖的点点头，眼睛中有泪雾。 “白烟，你说妖和人能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她低了头，真的不知道，这样的问题，她也曾问过自己无数遍。 而雪琳子却是微微笑了：“若是能早点遇到你，或许我该重新认识一下妖的，这样我或许也会早一点放开心结。在你们妖界有来生吗？在我们人间有一种关于三生三世的说法，你听说过吗？” 白烟摇了摇头：“没。妖界的妖死后是会化为尘土的，没有今生，也没有来世，因为妖会活的很长，吸引了日月精华，死去后定是要归还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看着雪琳子越来越白的脸色，她突然觉的自己真的很笨，话也说不好。 原来，人和妖真的是不一样的。心，不一样，凡人的心好像特别的脆弱，脆弱的她连说话都能摧折。 低低哑哑，她似叹了口气，那么无奈，那么婉转柔涕，歪了头轻轻笑着，轻轻哭着：“那就没办法了呢。” 一根断的木桩贯穿了她的胸口，鲜血喷薄而出，她似感觉不到痛，那笑，美的神魂俱颤。“只好，去找他了。” 白烟完全傻掉了，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她胸口的血液不断的往外涌，许久才回过神来，噗通一下跪在她面前，手忙脚乱想帮她止血疗伤。 手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按住，那样温柔善解人意的目光，白烟感觉自己要快死掉了，她不明白，她不懂，为什么？这就是人所谓的爱情吗？在她的记忆中，人是六界中最脆弱的生物，几乎一掐就会死的那种，可是为什么他们可以有这种不拒死亡的勇气呢？ “白烟，认识你，我很高兴。要是，你们真的有所谓的妖法的话，我能请你帮个忙吗？帮我找到他，即便化为了尘土，我也想做那颗伴随他身侧的尘土······” 白烟咽了咽口水，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狠狠点了点头，许下了自己三百年来第一个承诺：“好。” 不知道妖界有没有那一种可以把人变成尘土的妖法，狐狸洞的老师没有教过她，可是她没有办法拒绝拥有如此温柔眼神的人。 那么世上还有神吗？如果妖的存在是一种罪孽，我愿意用永生永世来偿还这种罪孽，可是，我的神明啊，如果你听到我的祷告，请你用你那强大的力量，帮帮如此无助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