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亦可叹息道：“这个母上已经想过，但是太过于危险，母上决定……” “母上。”云深朝云亦可垂首躬身行了一礼道：“母上当初放手让儿臣独自前去蟠海，难道不是为了历练儿臣？” “自然是。”云亦可道。 “儿臣知道母上的心思并非在这下傀界，在这妖域。母上，儿臣终究要独自面对很多事情，所以，儿臣请求母上，这次就让儿臣亲自前去，正好会一会魔王。母上，你放心，儿臣很快就会接过你肩上的重担，到时候，母上想做就去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好？”云深道。 云亦可听罢，眼眶不觉一红，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好深儿，母上应该早些让你展翅高飞。” 云深笑道：“母上，除了这事，可还有其他事情瞒着儿臣？” 云亦可抬眸看向远处，幽幽道：“他快要不行了，估计等不到你纳妃大礼之后！” “那母上是要现在去吗？”云深道：“儿臣的冠礼还有三日，父亲可还能熬住三日？” 云亦可点了点头，道：“他一定可以的，他心里一直都想见你的母上我。” 云深含泪道：“母上，你为何要这么苦呢？去和他在一起吧！儿臣会想办法将他的魂魄凝聚，哪怕恢复不了实体，但你们也不必如此相互挂念了！” 云亦可摇了摇道：“深儿，这是逆天改命、触犯天条的事情，千万别去做。不管这世间还存不存在他的躯体，你父亲他一直在母上心里！” “可是母上，儿臣真的希望你能够跟父亲在一起。”云深望着云亦可道。 云亦可勉强笑了笑，道：“不，是母上闯进了他的世界，打乱了他的生活，所以母上不能再去打扰他，就让他安静的去吧！” 云深见无法劝动云亦可，只得放弃道：“那好，母上想要去看父亲最后一眼，就去吧！顺便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孩子在远方一直陪着他。” 云亦可点头道：“好，母上待深儿的冠礼结束就立即去中人界，深儿要等母上回来后再去魔域见魔王！” “好，都听母上的。”云深应道：“母上，儿臣扶你回定心殿吧！” 云亦可闻言，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琉毓见云深扶着云亦可出来，快步上前正要去接应，但见云深没有松手止步的意思，便知其要送云亦可返回定心殿，当即向瑾兮、辰光道别，跟在云亦可和云深身后离开。 三日后，云深的冠礼如期举行，按照之前的安排环环顺利完成。 云亦可在云深的冠礼结束后，就立即去了中人界盘溪国的徽都。她知道，她的子远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云亦可隐了身形潜入承康殿，只见外殿中跪了一地朝中众臣宗亲，而皇子公主嫔妃及褚良等几位重臣则守在内殿中。 太子李可勋跪在众皇子公主几褚良几位重臣之首，皇贵妃鹭芸匍匐在床榻边沿，定定的望着李元晟。 李元晟此刻气若游丝，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他头戴鎏冕、身着九龙衮服，仰躺在榻上，左手中紧紧握着一枚幽暗水晶。亦可，我不行了！我要离开你了。我知道你还活着，你可否来看看我？看看你的子远最后一眼。 云亦可已经听见李元晟内心的祈祷，赶紧快步奔向李元晟所躺的床榻，在经过纱帷时，脚下清风带动重重纱帷翻转。 “丞相，你看，那处帷幕无风而动。”程甄余光扫过帷幕，惊道。 “辅国大将军，你是不是看眼花了？”褚良低声道。 “没有，绝对没有。”程甄又看了一眼依旧晃动的帷幕，坚定道：“丞相，你可知陛下手中紧握的那枚水晶里面到底装着什么？该不会是他回来看望陛下了？” “老臣怎么会知道？”褚良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佯装镇静道：“老臣跟大将军一样都有些老眼昏花了。”陛下，你是否在想念他？难道真如大将军所说的那般，他回来看望你了？ 程甄见褚良紧绷的神色，笑道：“丞相这是不想告诉我呀！” “老臣哪有……”褚良还未言毕，就听鹭芸和李可勋高声唤了起来。 “陛下，陛下……” “父皇，父皇，你醒了！” 褚良与程甄闻声，当即朝榻上看去，发现李元晟不知何时竟坐了起来，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那众跪在地上的王子公主及重臣。 鹭芸和李可勋见状，正欲上前搀扶李元晟，却听李元晟沉声道：“你们都出去！朕要单独待一会儿。” “陛下……” “父皇……” 鹭芸、李可勋、褚良、程甄以及跪在地上的其他王子公主嫔妃及重臣齐声唤道。 “都出去！”李元晟冲众人聚力喝道。 鹭芸、李可勋、褚良、程甄见李元晟微怒，忙率着王子公主嫔妃及其他几位重臣速速退出了内殿。 李元晟待内殿中的一众王子公主嫔妃及几位重臣离开后，才看向已经坐在他榻沿的云亦可，长臂一伸，将其揽入怀中。“亦可，你终于来了。我还记得，十余年前你趁我睡迷时曾说过，只要你还活着就会来看我，你果真是说话算话！” 云亦可抱紧李元晟，任泪水流淌。原来你都感觉到我曾来过了！ “亦可，你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吗？我时常在半夜的时候去那莲池边，回忆我们曾经相识的情景，回忆我们率着鹰霆驻军在麓山抵御北荒大军的情形，回忆我们在南蛮苦战的情形，回忆你深陷南蛮新都地牢后昏迷不醒时的情形……还有，在邗西王府，我们十日的温存，哪怕过了几十年，我依旧记忆犹新，从未忘记过。你看你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化，还是那样迷人！”李元晟抬手抚上云亦可的脸颊，低声道。 “子远，你也一样。”云亦可低声道。 李元晟听毕，轻笑道：“亦可，你在逗我开心吗？我已经老了，如今这副苍老的躯体即将入土为安，能够在弥留之际看到你来，我很高兴，哪怕现在就离开世间，我也很开心。” 云亦可忙轻抚李元晟的唇道：“子远，不再要说你会离开我，我不想听。” 李元晟忙点头，宠溺道：“好，我不说了。你看这个，是你当初离开我时留下的，我一直都戴在身上。”李元晟话毕，朝云亦可举起那枚幽暗水晶，里面沉浮着一个与云亦可相似的人形。 云亦可接过那枚幽暗水晶，将其放回李元晟的内衣袋中，道：“让它陪着你！” 李元晟微微颔首，握住云亦可的手，凝视她道：“亦可，那你告诉我，你过得好吗？有没有找到如意的郎君成家养育孩子？” 云亦可闻言，鼻头一酸，眸中升起泪雾，轻轻的摇了摇头。 李元晟心口一紧，忙问：“是他对你不好，还是……” “都不是。”云亦可朝李元晟挤出笑容，道：“我有孩子了，找不找如意郎君都不要紧。” “你没有郎君，如何有的孩子？”李元晟微愣，片刻后捉紧云亦可的双肩，盯着她道：“亦可，难道那个孩子是……” 云亦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李元晟顿时欣喜若狂，道：“是我的孩子！那你快告诉我，孩子他在哪里？长什么模样？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不过都没关系，像谁都是我的孩子。” 云亦可望着李元晟满是皱纹的脸庞泛起如孩童般的神情，不由一笑道：“子远，你还记得那年八月十五你在云麾将军墓冢前遇到的那只小白狐吗？” “小白狐？”李元晟听毕，略略沉思后，笑道：“记得，它还跟我蹭吃的。” “那只小白狐就是咱们儿子幻成的模样！”云亦可笑道。 “难怪我觉得见到它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我知道一定是你带着它来的，可是你为何不出来见我，还要让孩子幻成小白狐的模样？”李元晟不解道。 “子远，你是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云深从小就在妖域长大，即便有一半你凡人血脉，但我依旧担心你身上的龙气伤着他，所以我才让他幻作小狐来接近你。你知道我与你本不是一个世间的人，我是来自下傀界的妖。”云亦可望着李元晟解释道。“我们的相恋有违天条，若是我执意要跟你在一起，恐怕会伤着你。” “所以，你才选择离开我，那些所谓被追杀迫不得已的话都是借口？”李元晟急道：“亦可，你当初为何要骗我？难道你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思吗？这盘溪国的皇后之位永远都是你的。” 云亦可忙道：“子远，我从未骗过你。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其实是伏羲山修炼万年的五彩通灵玉石，得了九天玄母天尊的点化，才化作人形出世，后来被妖域的妖狐接去抚养。但是因为我本身是铸造神兵利器的材料，所以被三域之主觊觎，才会引来杀身之祸，不得不逃到中人界与你相遇。” 李元晟听完云亦可之言，满眸惊诧，怔了良久后，他再度握紧云亦可的手道：“不管你是什么变幻而来，你都是我的亦可，是我的云麾将军，是我儿子的母后！” 云亦可含笑道：“子远，你的儿子叫做云深，出生在月夕之时，与鹭芸皇贵妃的儿子李可勋相差几月。” 李元晟得云亦可提醒，遂问道：“我给你的那枚玉石怎么会在可勋身上？” 云亦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已经赠给了深儿，估计是那夜深儿在丽正殿遇到可勋后，幻化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留给他做纪念吧！” “深儿跟可勋见过面？”李元晟震惊道。 “是的，深儿从小没有同龄的玩伴，见到可勋甚是喜欢，于是就与他结成了兄弟。”云亦可笑道。她还记得当初小小的云深跟在她身畔一边走一边讲述他遇到李可勋的情形。 “结成兄弟？”李元晟失笑道：“他们本来就是兄弟啊！” 云亦可轻拍李元晟的手背道：“如今，我是妖域的妖帝，而你的儿子云深今后将会继承妖帝之位。他现在已经长大成人，跟你一样丰神俊朗！” 李元晟闻言，满脸悦色，定定的看向云亦可，俯首覆上云亦可的双唇。 云亦可触及李元晟的唇，感觉到了深及骨髓的凉意。 “啊！”李元晟忽然痛苦的哼了一声。 云亦可忙扶住李元晟，满脸担忧，问道：“子远，你怎么了？” 李元晟皱着眉头，痛苦道：“亦可，我感觉我的魂魄正在强行跟我的身体分离，好痛，好痛苦！” 云亦可见状，忙在掌中聚力。 “亦可，你要干什么？”李元晟见到云亦可的掌中冒出星星点点的芒晕，急问道。 云亦可道：“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承受魂魄与躯体分离的痛苦。” 李元晟赶紧一把抓住云亦可的手，压制住云亦可的法力，道：“别，别……亦可，我只是暂时离开你些时日。我到了冥域，我会去见冥王，我要请求他让我投生到与你同样的世间去。到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云亦可听完，收回法力，失声痛哭起来。 李元晟伸手去拭擦云亦可的泪水，却被紧紧摁在脸颊之上。 李元晟见云亦可哭得伤心，如万箭穿心般痛楚。他含泪凝视云亦可，道：“亦可，我的时间到了，我该走了。你要好好活着，我要回来寻你，我一定会回来寻你！下辈子，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李元晟的话还未言毕，就见他双目一闭，直挺挺的到向床榻。 云亦可见状，慌忙扶住李元晟，将他轻轻放下，并拉来被褥，盖及胸口。子远，不必你来找我，我一定可以在中人界将你找到！云亦可回头依依不舍的看了李元晟最后一眼，毅然转身离开。 鹭芸、李可勋、褚良、程甄在外面等了一盏茶的光景，也不见内殿中有任何声响，便试探着进内殿查看，竟发现李元晟已经停止了呼吸，顷刻间恸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