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南渚脚步一顿,似被她的话撞了一下。 “你先收拾,出城再说。” 梁宜贞又退几步,抵着窗棂: “我不走。” “听话!”梁南渚忽加重语气,趋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这时候,别给我出幺蛾子!” 梁宜贞一把甩开,却被他圈在窗棂间,动也动不得,逃也逃不开。 “梁南渚,”她目光对上他,“凌波哥上京来,就是当你的替死鬼,是不是? 你现在还要走?还要回川宁?接下来呢?是不是该揭竿而起了?凌波哥困在京城,只有死路一条!” 梁南渚凝眉直视,面色铁青: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然呢?”她冷笑一声,“你做都做了,还在乎我怎么想么?” 梁宜贞别开头: “要走你走,我不会丢下凌波哥。” 今日事出突然,梁南渚本就急躁些,心中正憋着一股气。他紧揪着梁宜贞的下巴,逼迫她面对自己。 “你走不走?” 声音低沉又压迫。 梁宜贞蓦地打个寒颤,咬紧后槽牙: “他是我哥,我不能对他无情无义。” 梁南渚死死盯着她,点了点头: “梁宜贞,你自找的。” 说罢,大掌朝她脖颈一敲,梁宜贞眼前一黑,蓦地倒下。 “杨淑尔,”梁南渚扛着她踹门,一把丢给杨淑尔,“绑了,明早出城。” 杨淑尔下意识接过,满脸莫名其妙。 适才听着宜贞屋中动静大,又不敢进去,只得在院中等着。哪承想,竟等来了这一幕! 还不待说话,梁南渚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丫头瞪大眼张大嘴: “这…这算个什么说法啊?” 杨淑尔扶稳梁宜贞,凝眉道: “总之,世孙说的话咱们照做就是。至于宜贞…你去拿绳子来。” 丫头愣愣点头。 “等等,”杨淑尔又唤,“拿丝帛吧。宜贞手脚细,我怕勒疼她。” 丫头看梁宜贞一眼,撇撇嘴: “可不是么!弄疼了她,世孙又该找小姐算账了!你为宜贞小姐做了多少事啊,也没听见过一声谢!” 杨淑尔瞪她一眼: “瞎说什么呢!这本就是我该为世孙做的,做得好是天经地义,做不好自然是我的不是。 你还不快去取丝帛?再拿点安神香,我怕她醒来闹。” 丫头翻个白眼摇摇头,纵然再不情愿,也只得去了。 安顿了梁宜贞,杨淑尔便去寻逢春,又将世孙的吩咐说了一回,让她务必看好穗穗。 逢春冷着一张脸点头,可心中却蓦地紧张。 自家主子还在牢里,他们一走,鄢凌波岂不是孤身一人在此?世孙为何这般安排?他们不是亲如兄弟么? 逢春终究没有问出口。少爷说过,他不在时,一切都听世孙的。她记着少爷的嘱咐,一刻也不敢忘。 ………… 出得鉴鸿司,梁南渚心中憋闷,一路急行。 梁宜贞失望的眼神,她的话,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但此时,他没精力也没时间来想这些,只能待出了城再慢慢解释给她听。 眼下,还有更紧迫的事。 梁南渚踮脚一起,飞入一座庭院,匾额上高悬“程府”二字。 程老将军程璞并没有睡,就着月光演武,忽见人影闪过,他抬枪就刺过去。 梁南渚一把揪住铁枪,朝后一推,二人皆稳稳落地。 “世孙!”程璞一惊,忙施一礼,“不知世孙深夜驾临,老夫冒犯了。” 梁南渚扶起他: “是我太唐突。只是事出突然,不得不麻烦程将军。” 程璞一怔,握枪的手紧了紧。如今程璞无权无势,唯有能抵一支军队的家仆。此时梁南渚说“麻烦”二字,他大概也猜到是何意。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晋阳侯府筹谋许久的事,应是不远了吧。 程璞凝了凝眸子,浓眉见出一股子坚毅: “世孙请吩咐。老夫既然跟了世孙,必定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梁南渚抱拳: “程将军言重了。此处说话可方便?” 程璞四下看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世孙这边请。” 二人来到一处小偏厅,一时坐定,梁南渚直接道: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皇上已下旨,让我兄妹二人回乡为爷爷祝寿,明日一早启程。” “这是好事啊。”程璞惊道。 梁南渚不必被束在京城,起事指日可待。 “但我走得不安心。”梁南渚道,“我兄弟鄢凌波被收押大牢,皇上看得很紧。想要偷偷救他出来,怕是不可行。” 程璞会意: “世孙的意思是…让老夫劫狱?” 梁南渚颔首: “这有些冒险,但我不能不管他。他是为了让我金蝉脱壳才入的京,是我的救命恩人。 程将军,起事可在明夜,事成后咱们在城外山脚汇合,再一起回川宁。” 程璞听罢,沉吟半晌。 虽不知鄢凌波与他有什么渊源,但程璞自打入军营的第一日起,便知军令如山。 而如今,梁南渚的话就是军令。他要做的,就是执行。 程璞遂道: “世孙吩咐,老夫自然铆足了劲去干。只是,大理寺守卫森严,若一味强攻,只怕凶多吉少。” 梁南渚默半刻: “大理寺的人你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至于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禁卫军…要请将军多费工夫了。” 听他说罢,程璞也信心倍增。 他大手一挥: “世孙放心,老夫从前是禁卫军的头子,他们的战术我早烂熟于胸,明夜定把世孙的兄弟救出来!” 听了他的保证,梁南渚也放下半颗心。这厢出了程府,又脚步不停地朝大理寺去。 近来案子又多又杂,苏敬亭在义庄一待就是一整夜。 他刚洗了手出来,抬头便撞见梁南渚。 “阿渚,你怎么来了?”苏敬亭揉揉眼。 “有话说。”他拽着苏敬亭进屋,一脚关上门。 苏敬亭一怔: “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个男人啊!” 梁南渚白他一眼: “老子对男人没兴趣。” 苏敬亭憋笑: “是,只对亲妹妹有兴趣嘛。” “她不是我亲妹妹。”梁南渚拽他坐下。 苏敬亭挥挥手,吃一口水: “开个玩笑还开不起了!你说过,她不是你妹妹,你也不姓梁,我都记得。” 梁南渚却神情凝重: “老苏,我不想瞒你了。” 苏敬亭端水的手一顿,蓦地换了正色。相处多年,他一直知道梁南渚的身份不简单,但从未猜透。 他默了半晌: “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