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大牢。 阴森森,暗压压,潮湿的气息弥漫。 两个狱卒翘着二郎腿划拳,桌上一坛上好竹叶青酒。 “你输了!”大金牙嘿嘿笑道,“快去!” 另一个瘦得像牙签,撇下嘴角: “钱你拿了一半,却回回支使我去!” 大金牙指着他: “这不你划拳输了么?” 牙签男踢他凳子一脚: “还是不是兄弟了?!想当初,咱们也是一起跟随姜大人的。要不是他失势,咱们何至于沦落到当狱卒?用刑的粗活直交给下面的人就是!” “也罢!”大金牙吃一口酒,“没丢了性命就偷着乐吧!” 他拍拍鼓胀的钱袋: “这不还有姜小姐出手大方么?” 牙签男嘿嘿两声: “什么姜小姐!人家如今是姜姨娘,抚顺王的人,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啊!咱们差事办好了,还怕没有前途?!你怎么就只盯着这点散碎银两?” 大金牙咧嘴一笑,拍着牙签男的肩膀: “还是兄弟你看得长远。” 他酒碗一搁,起身道: “那就别墨迹了,咱去做事!” 牙签男四下看看,压低声音: “悄悄的,别让人看见。” 大金牙摆摆手,不以为意: “干惯了的事,兄弟你别紧张。从前多少人死在大理寺大牢,也不见上面过问半句!” “今时不同往日。”牙签男道,“当心些总没坏处。” 说罢,二人便收了酒坛酒碗,来到最角落的刑房。 这间刑房不小,滚烫的炭火还冒着烟。辣椒水、老虎凳、木驴…刑具花样百出。 尤其天眷政变后,新皇登基,吏治越发严格。仅就这十三年间,新研制出的刑具不下百件。 阴暗潮湿的刑房中,只见逢春被绑在十字桩上。衣衫破成一道道血红,若隐若现渗出血的亵衣。 她脑袋无力地低垂,双颊红肿,似乎晕了过去。 大金牙打量她一眼,二话不说,提起一盆辣椒水就朝她泼去。 “喂!醒醒!” 逢春身体本能地发颤,只觉有火苗在皮肤上灼烧。又痛又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抬了一下眼皮。 眼前的面孔狰狞,熟悉又可怕。这两个人,已折磨了她整整两个时辰! 逢春武艺高强,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但这一回,她不仅怕,还想死。 见她挣眼,大金牙遂道: “说吧,是不是你家小姐指使你撞姜姨娘的肚子?签个字画个押,就放你回牢房,啊?” 说罢一鞭子抽上,辣椒水四溅。 逢春只觉胸中蓦地涌上一股血腥气。她呸了声,吐掉满口血水: “是姓姜的自己撞上…小姐…丝毫没碰她!” 牙签男踱步过去,挑起逢春的发丝,还沾着血。 他咂嘴摇头: “你说你嘴硬什么呢?我们还真不想弄死你啊。你看,你已然受不住了,何不招了?咱们都轻松。” 逢春板着一张脸,并不说话。 牙签男笑了笑,回首朝大金牙道: “就这硬骨头,折在咱们手中的人里,能排前十吧?” 大金牙嘿嘿两声: “再试试新送来的刑具,说不定能冲到前三!” 他嘿嘿笑着,从角落搬出一只木驴,其上扎满了铁钉: “这可是姜大人的私藏。前阵子没搜到,被我留下了。兄弟,哥哥机灵吧?” 牙签男笑笑,转向逢春: “姑娘骑过马,可曾骑过驴?” 他一拍木驴,猛地缩回手,故作吃痛: “扎到可就不好了。这东西,据说是专门给不守妇道的女人上刑。你嘛…” 他打量逢春,吧唧嘴: “还是个雏吧?只怕你连我们哥俩都受不了,如何享受木驴的刺激?” 逢春直发颤,牙齿打架: “你杀了我吧。” 牙签男嚯嚯笑起来: “我们是吏,又不是土匪。你不认罪,我们如何杀你?岂不是有违《大楚律》?” 逢春自然知道那木驴是什么东西! 她紧蹙着眉头,挣扎两下,喉头发出低吼: “杀了我!” 牙签男看着她,唇角一勾。枯瘦的脸显得更加诡异。 他拍拍逢春的脸蛋: “那我可舍不得。” 大金牙等得不耐烦,抹一把汗: “你跟她废什么话?速战速决!” 他白牙签男一眼: “你要觉得你比木驴厉害,你自己上!” 牙签男朝逢春笑笑: “听到没?你浑身上下都在流血,也不在乎多一处流血。你要再犟,我们哥俩就和木驴轮番上了。” 逢春咬着牙,浑身绷得僵直,不住瑟瑟发抖。 牙签男挂着阴沉的笑,手指渐渐滑向逢春腰腹: “是画押,还是脱裤子…姑娘自己选。” ………… 大理寺外,梁家兄妹的马车缓缓停下。 只见一老妇迎上来,笑眯眯的,就要扶梁宜贞下车。 梁南渚防备瞪一眼,推了老妇一把,亲自抱妹妹下车。 老妇一梗,尴尬缩回手,赔笑道: “哟,梁世孙真是心疼妹妹啊。” 梁宜贞审视两眼,这个妇人,她是认得的。不正是覃松松入学那日,送她来鉴鸿司的嬷嬷么? “嬷嬷是覃家人?”梁宜贞道,“来此作甚?想见松松?” 那妇人忙摆手,笑得和蔼可亲,与覃欢脸上是一样的笑容。果真是覃欢的下人,假笑都一样! 妇人道: “国有国法,关入大理寺的人岂是随便见的?老妇来此是覃相爷吩咐,说世孙与小姐不必顾及我们小姐的身份,该查就查,该抓就抓。 我们相爷是从不徇私的,小姐若真犯了错,他绝不姑息!” 梁宜贞上下打量妇人,冷笑一声: “覃相爷还真是个大义灭亲的主啊。” 话音未落,梁南渚拉住她,道: “嬷嬷放心,本世孙一定秉公办案,必不使一人含冤。” 那妇人连连应声,又说了些好话,便笑着告辞了。 梁宜贞望着她的背影,呸了声: “刁奴!听她语气,似乎认定了松松害人,很希望她坐牢似的!” “覃欢当然希望覃松松坐牢。”梁南渚道,语气也带着不屑。 梁宜贞一愣,不解望着他。 “别忘了,她是抚顺王妃。”梁南渚摇头,“覃欢要搞抚顺王和太后,他自己的女儿首当其冲。他早料到这一日,嫁过去,本就是送死。” 梁宜贞蓦地睁大眼,倒吸一口气: “世间怎会有如此父亲?简直不配为人父!” “无奇不有。”梁南渚道,牵起她往鉴鸿司去,“先去看看你师妹和逢春吧,再听听她们的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