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什么名?不过是些纨绔名声!”女孩子翻个白眼,“哪似你姜大才女,都是美名与才名!” 姜素问放下琵琶,掩面道: “什么才名!也就是我身子不好,才不得不闷在屋中钻研学问。念念,你若肯多花些功夫,早也如此了。” 唤作念念的女孩子忙摆手: “我这榆木脑袋,哪能同你比?” 她叹口气,坐下道: “我也不是要争个什么,就是为你不平。 就说今日,过路的功夫,她就让本要整她的女孩子全捧着她! 你再想想,自打谢夫子收她的消息传来,女孩子们全在传她的消息。只怕愈演愈烈,谁还想得起你?” 姜素问含笑摇头,接过茯苓递来的团扇,轻摇两下: “倒也清静,正好做学问。” “你倒大度!”念念直摇头,“只怕到时,学问也做不好咯!你也听见了,谢夫子是怎样待她好。在川宁时就赠了一幅字,今日又来!你是正正经经考进来的,还一幅没得过呢!” 姜素问不语,一瞬垮下脸。她只拿团扇掩面,兀自吃口茶。 念念见此,蓦地心一紧,赔笑道: “素问啊,我没有奚落你的意思。就是…就是为你不平。” 姜素问默半晌,团扇拿下,挂了个温和的笑,手掌盖上念念的手: “咱们是同窗,哪就这般计较了?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啊。一切,文章学问上见高低便是。” 念念手背一颤,勉强笑笑: “自然了,我也是关心则乱。” 姜素问拍拍她的手背: “我才见小师妹抱着画去了,众人簇拥,亲亲爱爱的,多好啊。 想来那画有谢夫子题字,众人也必会好生护着。等她入学,我也想借来一观呢。” 念念一怔,缓缓抬眼看向姜素问。 谢夫子的题字是珍贵之物,护是会好生护着,若是护不住…便是对谢夫子的不敬啊。还会得罪柳春卿。 到时候,谢夫子还会疼爱她么? 思及此处,念念勾起唇角: “素问,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说罢,裙摆一转,起身告辞。 姜素问看她下了半截楼梯,遂扶着心口追两步,轻唤: “你可别惹事啊。” 念念脚步极快,噔噔下楼,早听不见姜素问的声音。 茯苓扶着姜素问,掩面噗嗤: “周小姐还真是好哄。” 姜素问望着周念渐远的背影,低头嗤笑: “什么小姐?不过是姜家的一条狗,连你也不敢得罪。” “是。”茯苓行个万福,“还是条会咬人的狗。” 姜素问团扇掩面,主仆二人笑在一处。 ………… 京城街市上,女孩子们簇拥着梁宜贞前行。见她偏疼穗穗,又给穗穗买了好些零食玩具。穗穗捧了满怀,笑得十分满足。 “小姐,”她笑向梁宜贞,“同窗真好,穗穗也想有同窗呢。” 梁宜贞揪揪她的双丫髻: “等穗穗大了,送你去学堂念书,可好?” 穗穗噔噔点头,只当入学堂就意味着零食与玩具,一时颇是兴奋。 “宜贞啊,”鉴鸿司的于娇娇挽着她,“春卿少爷真在东景楼?那地方人多眼杂的,我记得春卿少爷不爱去啊?” 梁宜贞轻点下巴: “我记得,他们昨日是这样说的。” “他们?” 梁宜贞点头: “我大哥啊,还有敬亭兄。说是今日给大哥接风洗尘,国子监的同窗多些,还嘱咐大哥别忘了。” 于娇娇霎时怔住,只觉呼吸急促: “你…大哥…还有,敬亭少爷…” 女孩子们闻声围更紧。 “小师妹啊,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去他的春卿少爷,我最喜欢世孙了!” “小师妹,日后要多带着我们啊。” “这回算是跟对人了。” …… 梁宜贞凝眉看她们,敷衍笑笑。这群人至于么?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甚好看的?要她说,还是凌波哥最好看。 “到了到了!” 女孩子们顿在东景楼门外,兴奋拉扯梁宜贞。 梁宜贞摆摆手示意她们安静,道: “想来他们正聚着,也不好去打扰。咱们包个厢房,先赏画吃茶。 我让小二去说明原委,他们三个都牵扯在这幅画中,必然一起来见我。到时你们看个够呗。” 女孩子们霎时心血来潮,掏出手镜整理发髻妆容。 梁宜贞摇摇头: “逢春,画给我吧。” 逢春颔首。 正此时,街角二位高大汉子贼眉鼠眼的,看准时机蓦地窜出。他们一把撞开主仆二人,抢了画匣子就跑。 梁宜贞踉跄不稳,带倒一众女孩子。逢春忙扶住。 “别扶了,快抓贼!”梁宜贞急道。 女孩子们歪歪倒倒,哇哇尖叫,却吓得不敢动弹。 见那贼人越走越远,梁宜贞忙拨开众人就要追,逢春已行在前头。 忽而, 主仆二人皆顿住,面色一瞬绷紧。 只见抱画的贼人已开了匣子,正在卖葱油饼的摊儿前。一人匕首对着摊主,一人举着画就要往油锅里放。 “站住!”那贼人高喊,“再过来老子毁了这画!” 梁宜贞瞬间僵住,赶上来的女孩子们亦瞪大眼,捂住张大的嘴。 “小姐。”逢春回头,要请示下。 梁宜贞摆手让她退下,自己近前两步,穗穗死命也拉不住。 “小师妹别去!” “那人有刀啊!” “谢夫子不会怪你的。” …… 梁宜贞深吸一口气,思及方才种种,这二人显然是冲着画来的。 她遂道: “你们开个价,只要我给得起。我要赎这画。” 贼人一怔,面面相觑。 只听说过赎人质的,今儿还来个赎“画质”的。真是京城之大,无奇不有。 难怪雇主给了他们高价,看来这画比人值钱啊。 他们遂道: “小娘子,对不住了,哥们儿今儿就想油炸这幅画!” 画下油锅翻滚,每个人都揪紧了心。 贼人笑两声,蓦地手一松。众人霎时屏住呼吸,心脏提到嗓子眼。 眼见《东京梦华图》就要挨着滚油,忽见一只黑靴伸来,足尖尖一挑,卷轴滚滚飞起。 来人一身十样锦袍子,一把接过卷轴,翻个跟斗,稳稳当当立在贼人面前。 他食指夹过发带,朝脑后潇洒一抛。 “光天化日行凶抢劫!还欺负我鉴鸿司的人,活腻了吧?” 说罢抡起卷轴,一对二,朝两个贼人拳打脚踢。 梁宜贞见他把《东京梦华图》当棒槌使,心都碎成渣了。偏他打人行云流水,嘴里絮絮叨叨,半句话也插不进去。 鉴鸿司的女孩子们拥在一处,畏畏缩缩望向那头。 “是程…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