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被抓进去了!” 梁宜萱噌地跳起,手中团扇也拿不稳。 梁南清风尘仆仆,一面解外袍一面将马鞭递给小厮: “社学里的同窗去了茶会,亲眼所见!” “就说了别听大人的,咱们跟着去。这下子好了,竟被关进去!那个徐大人提亲不成,来硬的吗?呸,狗官!” 梁宜萱来回疾步,扑腾团扇。 “不是为着这个。”梁南清拉她坐下,“是…殴打蒋貅的事。蒋家果然告去府衙,状纸都拿给众人看了。” “这个龟孙子!” 梁宜萱猛摔团扇。 团扇弹起,恰砸着身旁穗穗的头。她本摇头晃脑吃点心,不提防吃痛。 “你干什么!”穗穗捂住起包的头,“什么了不起的人被关进去了?我家小姐是神仙,一定能救他出来。只有你们凡人才着急!” 姐弟二人相视一眼,皆是一梗。 梁宜萱翻个白眼: “被关进去的,就是你家神仙小姐!” 小姐! “哈哈哈!”穗穗忽捧腹大笑,“怎么可能?小姐那么厉害,你们骗不到穗穗!” 姐弟二人无语,只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你们就是吓着我玩,就是…” 穗穗的笑容渐渐凝住,收敛。大小姐与小少爷…似乎…不像在说笑啊。 “真…真的?”她问。 梁宜萱呵呵。 穗穗愣半刻,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我要小姐!我要小姐!还我小姐!” 梁宜萱冷眼看着,一脸嫌弃: “难怪宜贞临走前要我看着你,真没用!” 梁南清蹙眉挠挠头。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最见不得小姑娘哭的。他一会儿递帕子,一会儿递茶水,搞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穗穗啊,”他小心试探,“你别哭了好不好?” “哇!”穗穗变本加厉,如疾风骤雨。 啪! 梁宜萱一巴掌拍桌子: “哭个锤子!闭嘴!” 哭声骤停,穗穗似被吓傻。 梁南清忙顺顺她的额发: “你别怕啊。穗穗,你还记不记得,你家小姐临走跟你说了什么?” 穗穗一脸委屈,嘴角下撇,又啜泣两声: “穗穗记得。小姐说,她不在,万事都听小少爷的。” “这就对了。”梁南清舒口气,“头一件事,别再哭哦。” 穗穗鼻子抽了抽,噔噔点头。 梁宜萱冷笑: “头一件…难不成还有第二件?小屁孩,做什么说听你的?” 梁南清方道: “二姐临走之时也与我交代了,若她有不测,咱们…或许可以救她。” “她料到了?”梁宜萱惊。 穗穗窜出头,依旧红着眼: “我就说了,我家小姐是神仙嘛。” 梁宜萱眼刀扫来,她又渐渐缩回头。 “行了!”梁宜萱团扇一挥,一副主持大局的架势,“既然她有安排,咱们便按部就班。” 说罢,双臂一揽,三头凑在一处。 ………… 老夫人庭院中,小宝与腾子面面相觑,来回踱步,一脸忧色却不搭话。 世孙与凌波少爷一回府就直奔老夫人的院子。几人关着门说话,半点声音也听不见,都一个时辰了。 “不要脸!”老夫人听过事情始末,遂道,“徐铁拐这样做,不怕京城怪罪么?他这是…为了宜贞破釜沉舟?!” “的确臭不要脸。”梁南渚道,“但不算破釜沉舟。” 他沉吟一阵: “只要咱们动过兵,他与京城就有的解释,哪里会破釜沉舟?” “兵…”鄢凌波轻笑一声,“如今,只怕他们是草木皆兵。” 今日官兵到达很快,一定不是民众起哄才去请的。 可见,徐故无时无刻都在盯着晋阳侯府。一旦有甚动作,他必了如指掌。 “何必呢?”老夫人摇头叹息,“天眷政变都过去八年了,晋阳侯府府兵也不过区区数千人,怎就不肯放过?” “何止不放过?”梁南渚冷笑,“今日徐大人的架势,怕是怀疑咱们养私兵。” 私兵… 老夫人的茶盏停在唇边,半刻,才抿了一口。 “这就荒唐了。”她道,面色沉下,“咱们在川宁安居乐业,养私兵作甚?” 梁南渚与鄢凌波皆点头称是。 梁南渚又道: “既然不放过,咱们也按部就班地来。 祖母,我想,我还是再上山一趟。今日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该与爷爷禀告一声。” 梁宜贞的事说大不大,被怀疑养私兵的事说小不小。 老夫人方点头,又撇撇嘴: “他成日修仙问道,俗事不理。也该让他这个正经侯爷看看,如今府里是个什么境况!小孙女还在牢里,家中又被人怀疑,多事之秋啊。” “不过…”老夫人沉吟,“你上山去了,宜贞的事怎么办?蒋家和徐故可都不是善类啊。你…是不是又不管她了?” “老夫人放心。”鄢凌波被老夫人逗笑,上前,“世孙都安排妥帖了,城里凌波照应着。况且,世孙说了,宜贞是可以自救的。” “她?”老夫人目光狐疑,“阿渚当真?” 梁南渚含笑点头。 这个祸害,不仅能自救,还能打徐故一耙。 老男人,喜欢上梁宜贞,算你倒霉! ………… 再一次踏入府衙,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人还是那些人,看梁宜贞的目光却多少有些不同。 上一回,她被冤枉作杀害蒋盈的凶手,衙役们的眼神多是为小姑娘扼腕叹息。 而如今,经了春鸿会,梁宜贞在川宁已是大名鼎鼎,妇孺皆知。 她此刻来府衙,又跟他们的知府扯上那种关系,衙役们的眼神自然复杂许多。 而梁宜贞却丝毫不在意,在徐故陪同下左看右看,似来游览。 “徐大人,你们府衙的花草不够鲜啊。”她道,“是不是徐大人平日太凶了,吓得花都不敢开?” 徐故负手含笑。并肩踱步的时光,原本好远好远。却在这一刻,瞬间拉回眼前。 他柔声: “我对你凶过么?” 梁宜贞轻笑: “我都被你抓来坐牢了,还不够凶啊。” “那是因为你太顽皮。”徐故笑意更深,语气带着纵容。 这语气,梁宜贞很不舒服。 只道: “我的确顽劣,所以徐大人最好别搭理我。” “那可不行。”徐故被她逗笑。 怎能不搭理?这一生,都要好好守着她啊。 他又道: “窈窕淑女,我心悦之。而宜贞小姐来府衙做客,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做客? 梁宜贞呵呵。 是坐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