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怎么回事?” “可蔓延过来了?” 贵人们霎时喧闹惊慌,一连串问题堵得小童不知所措。他半张着口,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肃静!肃静!” 衙役们纷纷出动维护秩序。 稍见平息,徐故立刻站出来: “各位稍安勿躁!南院到此处还隔着一弯水,不至蔓延。府衙的人已前往救火,各位稍候片时,切莫慌乱。” 听知府大人一席话,众人才稍稍安心。 还没坐稳,几个衙役一身灰扑扑的,周身飘着呛人的烟灰,像是才从火场里出来。 众人一瞬绷直背脊,瞪大眼睛,向前探身。 领头的方抱拳道: “大人,火势已制住。无民众伤亡。” 徐故点点头。所幸今夜春鸿会大宴,南院空无一人。 他又问: “因何起火?” 衙役们眉头一紧,四下看看,吱吱唔唔不肯言语。 众人才放下的心又猛然提起。 衙役的态度…不是诚心教人恐慌么? 徐故默了半刻,忽抡起酒盏朝桌上一拍,恰似惊堂木之声。 四下一抖。 “吞吞吐吐,谁教你们的办案规矩!”他厉声呵斥,“究竟是何因由?还不速速道来。” 衙役们面面相觑,已冒冷汗。 领头的无法,只得上前一步,道: “启禀大人,是…是天火。” 四下霎时哗然。 川宁向来风调雨顺,怎会忽降天火? 降天火,必有天谴… 众人倒吸一口气,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再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安抚。 “荒唐。” 梁宜贞摇扇低语,蹙了蹙眉。 百年后的人早已得出规律,天火不过是一种极端的自然现象,而川宁的气候条件根本不可能有天火。 既非自然,只能是人为了。 梁宜萱凑上她耳边: “有些吓人啊,川宁不会要倒霉了吧?” 梁宜贞摇头: “川宁倒不倒霉我不知道,可这些人中,应有一人要倒霉了。” “什么意思?”梁宜萱屏住呼吸。 “大姐且看吧。” 一时间,二人的目光又落回正审案的徐故。 “天火…”他喃喃,四周扫一眼,“何以见得?” 领头衙役抱拳道: “南院四周并不见可疑之人,也无甚助燃之物。唯一可疑的,只有一处…” 话及此处,他又沉默了,只轻挥手臂,另一衙役方呈上物件。 嘶… 徐故倒吸一口气。 手中是一张符纸,黄底红字,边沿有燃烧过的痕迹。眼下看来,已残缺不全。 “现场找到的?”徐故问。 衙役齐齐应声。 “这东西我知道!”忽一人窜起来,“西凉河畔那算命的就有这种符!据说妖孽现,灵符现。他很准的!太可怕了,咱们中间有妖孽!” 话音刚落,霎时惊惶一片。 众人左看右看,也不见了平日的温和亲近,看谁都充满防备。 妖孽… 梁宜贞凝眉,很熟悉的词啊。 今日的倒霉鬼,不会是自己吧? 不及回神,已有人嚷嚷: “梁家二小姐嘛!过去刁蛮任性不学无术,如今交白卷也能入鉴鸿司,不是妖孽是什么?” “西凉河那算命的最准了!” “定是算出有天谴,才现了符提醒咱们!” “川宁可不能被她一人害了!” …… “你才是妖孽!你全家都是妖孽!” 梁南清是个暴脾气,冲上去就要与人动手。梁宜萱亦跃跃欲试,随时要冲。 唯有梁宜贞,不动声色,似在观察什么。 忽对上老夫人的眼睛,凝了半刻,彼此确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老夫人朝她使个眼色,方起身笑道: “挺有趣的。如今府衙办案不讲证据,尽凭流言了。” 梁宜贞笑笑,起身去打小弟一把: “小弟动手就不对了!又不是牲畜,怎能乱咬乱叫,平日的礼数都哪里去了?” 梁南清一怔,旋即会意,白了眼传流言之人: “二姐教训的是。” 众人一时撇嘴讪讪。 徐故打量她们一回,方道: “老夫人莫动气,这不正查么?” 又转向衙役: “算命的何在?来带问话。” 半刻功夫,算命的已至眼前。他穿一身褴褛道袍,身形佝偻,山羊胡须,瞧着也有些岁数了。 的确是标准的神棍模样。 梁宜贞负手至他身边,绕着看一圈,笑道: “来得真够快啊,倒像是…故意等着。” 她含笑指了指门边。 算命的面色一紧,抚摸胡须以做掩饰。 他清嗓道: “此宅今夜有凶兆,贫道是顺着灵符而来,自然在门外。本想做些功德保川宁平安,谁知还是遭受天火。这是预示啊!” 说罢又道句“无量寿佛”,施了个道礼。 “宜贞小姐急什么?”徐故忽抬起眼皮,“审案的是本府。” 众人目光又落在梁宜贞身上。这女孩子…果然是做贼心虚吧。 梁宜贞仰面一笑: “徐大人客气什么?反正也不是头一回帮你了,别不好意思开口嘛。” 身旁梁宜萱与梁南清憋笑,老夫人与薛氏也忍不住偷笑。 这般打趣,只怕徐大人脸都绿了。知府嘛,倒不如让梁宜贞来做。 徐故不气反笑,又问算命的: “你口口声声又是妖孽又是凶兆。我问你,凶在何处?妖在何处?” “凶,你们已然看到了。”算命的直指南院,“至于妖孽,大人可容贫道验一验?” 梁宜贞抱臂打量,心头嗤笑。 还验一验!是要徒手下油锅,还是干嚼鬼骨啊?都是神棍们的老把戏了!百年后早不稀罕。 算命的看一圈,道: “贫道要圣水辨妖骨。” 圣水辨妖骨?这倒没听过。 梁宜贞偏头,来了些兴趣。 “如何验?”徐故问。 算命的忽自信起来,方道: “前日贫道求得圣水一瓶,滴于妖孽食指,方可现形。” 周围议论四起。 神叨叨的事听过不少,可谁也没亲眼见过。众人不由得好奇,纷纷探头。 梁宜贞默然。 对方步步紧逼,一环扣一环,显然是有备而来。 想验她?一定有猫腻。 她警觉地扫视一圈,家人都在,众人也在,没什么异常。 除了… 梁宜贞猛惊愕。 梁南渚何时不见的?连带着苏敬亭,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