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嘛,我妹妹的卷子可是……” 等等。 白……白卷! 空气忽然一滞。 众人一脸怔然望着梁宜贞,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交白卷? 分明押中了所有题,再怂,也不至于啊! “大惊小怪。”老夫人平静扫众人一眼,吃口茶,“白卷就白卷,春鸿会落榜的,说出去也不丢人。先用午饭,凌波特意寻了大厨来犒劳你们。宜贞多吃些,考了一上午想必颇是辛苦。” 她辛苦? 交白卷有什么好辛苦的?只怕在考场睡大觉吧! 梁宜萱撇嘴,扑腾着团扇,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鄢凌波垂头轻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宜贞乖,白卷也是好的。” 什么! 梁宜萱猛呛两声,转向小弟嘀咕: “凌波哥也太没原则了,什么叫白卷也好?这样下去,二妹迟早被养废了!” 她深蹙眉头,满脸焦虑,比长辈们还操心。 梁南清挠挠头: “大概…交白卷也很厉害吧?古往今来,还没听说敢在春鸿会上交白卷的。” “厉害个头!简直有病!”她一巴掌拍向小弟。 又拿团扇戳戳梁宜贞: “你搞什么?” “我呀……”梁宜贞明媚一笑,“置之死地而后生。” 有后招! 鄢凌波与老夫人一怔,才放下的心又猛然提起。 这孩子…大喘气吓死个人。 “梁南淮呢?”梁宜贞忽伸长脖子左右张望。 梁南清哼声摆手: “跟人动手,被踹的惨得很,回家换袍子去了。” 梁宜贞点头,顿了半晌: “活该!” ………… 没有考生的畅园陷入安静,紧张氛围却丝毫不减。 婢子们衣裙流光,步摇泠泠,捧着托盘成排穿梭,恍若云霞灿烂。 山院门边二位小童却没半分欣赏的心思。 他们垂首跺脚,焦急来回,脑袋就要冒烟。 “这都什么时辰了?王夫子却还不回来!”高瘦小童伸长脖子探头,“川宁监考的夫子们都来问过好几回了!” “平日讲学磨叽就罢了,今日可是春鸿会大考,过会子指着他试才呢!”矮胖小童鼓着腮帮,“眼下半个人影也没有,不会是跑了吧?” 瘦高小童心头一沉: “这事他绝对能干出来!” “那该如何是好?”矮胖小童摊开胖手,满脸无可奈何。 “猴儿,说老夫甚么坏话呢!” 忽闻一个熟悉声音,眼前老头闪过院门。身着裋褐,脚踏草鞋,鞋底还沾着新鲜春泥。 二小童忙追进去: “夫子可算回来了,一上午不见人,吓也吓死!” 王夫子哼一声,白须跟着颤动: “那是你们心态不好,老夫执教多年,何曾误过事?” 二小童面面相觑。 的确没误过事,但回回被你吓半死! 瘦高小童瞧着机灵,只故意道: “您老再不现身,我们就盘算着去请谢夫子了。” 王夫子背脊一紧,方才的神气早去了一半。 “打住啊!”他厉色嘱咐,“谢夫子此番同来本就避着人,要是被你们泄露出去。她回头一问,老夫还活不活了!” 高瘦小童暗自呵呵两声。 看来,治这个老顽童,还得是谢夫子。 “我看你活得滋润哟!” 耳后传来老妇的声音。 王夫子一瞬顿住,额间噌噌冒汗。 小童们更是怂着不敢动。说曹操曹操到,也太灵验了吧! 王夫子干笑两声,回身道: “下田看看,也不误事。” 他手脚无处放,只得摸摸白须,又道: “六十多的人了,近年来你身子本就不好,还非要跟着跑川宁。来就来吧,又操这份心。你摸着良心说,我哪回掉链子了?” 王夫子又是担忧又是不服,那模样俨然是个少年,着实好笑。 谢夫子掩面笑笑,白发苍苍,手背已满布皱纹: “要不是川宁监考的夫子们急着寻你,我也不来唠叨了!” “那群酸腐老不死的。”王夫子蹙眉。 不过,他们虽又酸又迂,却也不是闲着无事做。这个节骨眼上寻他,必有要事。 谢夫子打量他一回,摇头道: “你还是先沐浴更衣吧。真成个农夫了!” 王夫子嘿嘿两声: “本就是个种地的嘛。” 当年辞官陪她云游,还真种过几年地。 他垂头一笑,转身进屋,霎时不见踪影。 再出现时,王夫子已是头戴玉冠,一身鸦青礼衣,广袖垂垂。 他白须落落,风度气派尽是世家教养,与方才穿草鞋的农夫简直判若两人。 谢夫子早已离去,取而代之的,是他最不耐烦的那群人。 川宁的老夫子们! 几个老头子满身儒雅之气,聚在一处不知说些什么。见王夫子出来,忙一拥而上,齐齐行礼。 如此礼遇,王夫子本就司空见惯,只敷衍回了一礼。 “王夫子,”一人上前,五官皱在一处,本就皱纹满布的脸更加皱巴巴,“有件事…不大不小,不知当不当讲?” 这就是句废话! 王夫子心头干笑两声。问这种话的人,大多是想讲,又怕听者嫌他多事。 想讲你就讲啊!多此一问! 王夫子扫了众人一眼,故意不说话。 那人无奈吃瘪,遂道: “说来是我川宁教导不严,上午的考试,有考生交了白卷。” 白卷?! 王夫子眼睛一亮,忽而来了兴趣。 另一人接着道: “自鉴鸿司在大楚建立,还从未遇到此般消极待考的。说到底,这也是对春鸿会,对鉴鸿司的不敬。故来请教王夫子,这般考生,是否该需取消试才会的参考资格?” 王夫子却不见怒色,只眯眼捻须: “哪家孩子?” 川宁夫子施礼: “晋阳侯府的二小姐,梁宜贞。” 这个名字……耳熟啊。 梁什么贞…… 王夫子一个激灵。不就是被巷口两小子暗害的孩子么? 真行啊! 破罐破摔交白卷! 川宁还真个是有趣的地方,难怪谢夫子非嚷着同行。 “老夫瞧瞧试卷。”王夫子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川宁夫子们面面相觑,心头打鼓。 鉴鸿司在学界的地位不言而喻,梁家小姐这么做…着实太嚣张了!连带着将川宁学界的脸也丢尽。 白卷?! 呵! 开天辟地头一遭。 午后的试才会,王夫子怕是要“另眼相看”咯! ************ 感谢安哥、憜落dē兲枾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