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雪峰公司以后，迎接齐凡和简桔的是物资经理，以前的财务经理刚卸任、新的财务经理还没有确定人选，所以就由这个物资科的贾经理先暂时兼任。 “哎呀，你们真是辛苦啦！快点请上座！”贾经理一脸的笑容、十分客气，“齐经理这么年轻、就当上集团巡视组的组长啦？真是有为青年、前程似锦啊！” 巡视组？这个贾经理是不是将他们的身份认错了？看他５０多岁的样子，也算是混迹国企基层多年了，难道却没听说过外审是怎么回事？ 齐凡和简桔对视了一眼，连忙笑着回答道：“贾经理，你太客气了，我们不是巡视组的、我们是集团委托的经济责任审计。” “奥，好啊！你们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真是隔行如隔山、贾经理还是一口咬定他最初的设想， “这些菜可是我亲自安排的，还和得上口味吧？如果觉得不行、就让厨师再做别的，我们食堂的这位师傅啊、以前是干会计的，脑子活、手脚麻利，经常创新菜品、手艺可是一流的！” 简桔听后、就一时感慨起来――果然不想当厨师的会计，不是一个好经理，她悄声对齐凡说道： “看来如果我不想在华诚混了、就可以去餐馆找工作了，和这位师傅一样、我也是有些厨艺上的追求的。” “嗯！你做的红焖羊肉和葱爆羊肉都很不错，有这方面的底子！”齐凡轻声笑道，“如果你不想做审计了，也不用去餐馆、在家里做菜就行了，我养你！” 本来这最后三个字、是有点让人感动的，可是在简桔此时的心境下，却增添了一丝凄凉――她与他还不知道、再能携手同走几步，她也不可能成为他家里的人，为他洗手作羹汤、等他亲尝品评了。 “还有这些酒，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度数、哪个牌子的，所以能找到的就都预备下了，随便挑、随便选啊，别客气！”贾经理继续着他的待客之道。 齐凡连忙礼貌地笑回道：“谢谢款待，您真是太客气了！菜的味道非常好，您费心啦！” “不，这些都是应该的！”贾经理话头一转、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 “巡视组同志，你别误会啊，这些酒全都是我自己的、跟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呀，平时就这一个喝酒的爱好！” 齐凡本来还想再纠正一下、他不是集团巡视组的，可是看贾经理这个架势、估计是咬定不会相信了，这样也好、工作起来可能会更方便一些。 “小伙子啊，我跟你说。。。”贾经理借着酒劲、继续滔滔不绝着，“做人要诚实、做官要清廉，对不对啊？这些酒啊，真是我的、不是单位的！你放心喝就行啦！” “您客气了，我们就是为你们做参谋的，哪里敢承这么大的情啊？”齐凡都快无奈了，他不是做官的、也管不着这些酒到底是什么来历。 “哎吆！可不敢这么说啊，你们才是真正为人民服务的啊！” 听着贾经理这么高级别的奉承，齐凡和简桔都感到一阵阵地头皮发麻，好吧，为人民服务，我们全都是人民、也全都是为自己服务的！ 几杯下肚、这位号称“喝酒”为唯一爱好的贾经理，竟然酩酊大醉了起来，每个人醉酒后的习惯是不一样的―― 比如何志军是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睡觉，齐凡是喜欢把藏在心里的话、都毫无遗漏地倾诉出来。 而这个贾经理、有点和齐凡类似，不同的是他除了倾吐心声、而且还自带视觉震撼和音效――他的眼泪和哭声。 “呜呜～～盼东盼西、总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巡视组同志啊，我们棉厂实在是经营不下去了，你们能不能跟集团总部反映一下实际情况啊？”贾经理老泪纵横、哭得极为伤心， “真的是穷啊，没钱了，也没人给我们贷款了！现在这正常的棉花原料、我们都收不起了，开工的车间还剩下不到一成，集团还管不管啊？我们是不是被扔掉了啊？” 贾经理这一酒后吐真言的感情流露，让齐凡和简桔都跟着心酸起来，虽然来之前就已经知道、雪峰公司的真实情况――马上就要面临着改制清算了，可是齐凡还是试着劝慰道： “贾经理，你不用太担心了，我们一定好好研究一下你们厂的情况，你放心，一定会让集团总部知道的。” 简桔看贾经理一点都不为所动，还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连忙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柔声说道： “要不这样吧，您都有什么问题啊？我全部都记下来，也好向集团反应啊，您一直哭也不是办法啊，对不对？” 这一招果然管用，贾经理止住了抽泣、开始试着想起了问题，一边想还一边继续喝酒，整整两瓶高度白酒，齐凡只喝了一小杯、其余全让他给包圆了。 齐凡觉得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也参加了不少饭局、见识了不少酒场，还真没见过贾经理这样实在的，一点都不劝酒、也不让酒，全都自己“大包干”掉――然后酒入愁肠、就化作了“酸楚”泪。 不过或许是贾经理喝得太多、都把头喝晕了，或许是他平日里也没积累多少素材，等到他喝地都坐不住了、差点滑到桌子底下去，也没说出个问题的“１、２、３、４”来，简桔拿着纸笔等了小半个晚上，通共都没写够一句话。 更神奇的是、到了第二天――贾经理似乎把他昨天晚上的话、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本来简桔刚见到他时、立刻就在包里摸索起了纸笔―― 可是他却一副“推翻过去、展望未来”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后悔昨天说多了、就特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齐凡首先看起了雪峰公司２００６年的审计报告，却发现打印的报告纸上、还有很多铅笔做的批注，就问道： “这不是正式版的报告吗？怎么还自己标记东西啊？” “是这样的，上一年的报告、其实有很多错误没改，结果数据已经上报给国资委的‘久其’了。”会计小雷回答道， “因为没有办法再动数，我们就只能自己做批注、好提醒一下哪些地方有问题，以便于能续上数。” “那个国资委的‘久其’是谁啊？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呢？”旁边的贾经理听到后、接上了话， “直接改过来不就行了吗？至于这么麻烦吗？” 听到贾经理的话后，齐凡和简桔对视了一眼、没敢说话，因为实在不知道他的真正性格，怕万一说了实话、会让他下不来台，从而心里产生了隔阂、让以后的工作不顺利。 “‘久其’是一个报表处理软件，不是人！”小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大声说了出来， “我们的数据在月底时、必须上传到那里去，一旦到了下个月、以前的信息就不能更改了！” “啊？”贾经理的脸刷地就变了，感到无比尴尬之余、狠狠地瞪了小雷一眼，又勉强坐了几分钟、就借口出去了。 小雷反而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还在嘴里嘟囔道：“这外行领导内行就是不行，基础的知识都不懂、还不学习，哪来的脸怪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