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燕天离开之后,一时之间,店铺内寂静无声。 李求剑抬起头来,神情中似是有许痛色,只怕连林燕天自己也不会知道,此时他内心的痛苦决不会比她的少半分。 这时,原先趴在角落里的那个喝醉的年轻客人,忽抬起头来,露出一双赤红的双眼和一张硬朗的面孔来。 他忽抓起一个酒杯,站起身子摇摇晃晃便往李求剑这边走来,那老掌柜见了顿时身子吓的直发抖,瞧这个年轻客官一幅醉醺醺的模样,分明有几分是想撒酒疯。 那年轻客人摇晃至李求剑桌前,瞪住他,忽大声道:“你为什么要让她走,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已伤透了心?” 李求剑缓缓道:“就算她已伤透了心,她还是要走的,只因为……她若是留下来,只怕会比走还要更痛苦。” 那年轻客人瞪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之所以让她走,莫非是不想让她看到你和我之间的比斗吗?” 原来这个年轻的客人正是已在此等候他多时的江投璎,李求剑摇头无奈道:“只怕要比这件事还要更令她难过。” 江投璎也摇了摇头,目光中有一丝丝的醉意,说道:“我不懂,我只知道世上没有比武学更能令人心动的事了,所以我从来都不多想别的,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了。” 李求剑苦笑道:“武功可以作为一种兴趣一种爱好,却不能作为一个人一生的追求,世上岂非本来就有许多远比武功还要更重要的事情。比如亲情友情爱情,一个人一生当中可以不学武,但却不能够没有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东西。” 江投璎无语,缓缓道:“可是我却觉得没有什么比它更重要的事了,至少你有了武功,就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欺负你,难道你不觉得它重要么?” 李求剑皱眉道:“难道你这一人宁愿孤独一生,却也不愿拥有亲情友情爱情吗?” 江投缨说道:“自从我把武功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时,别的便已变得统统不再重要了。” 李求剑道:“那你难道竟连友情也不愿拥有吗?” 江投璎神情一怔,忽冷笑道:“我今日约你来,并非是要和你讨论友情的,而是要准备和你打上一架的。” 这时,趴在柜台后面的那个老掌柜,听了这话,左眼皮忽不由跳了跳,神情间竟似有丝期盼,竟恨不得真的两人大打出手起来,看来,近日来,来他这个酒铺喝酒的江湖中人,倒真不少,连遇到打架这种事都已几乎要习以为常。 李求剑淡声道:“我是不会与你交手的,我可以和这世上的任何人交手,却唯独不会和你动手,更何况你约我来,也并非真的是要和我动手。” 江投璎望着他,忽笑道:“既然不是要和你动手,那我约你来是为了什么?” 李求剑道:“你约我来,也只不过是想见见我,请我喝杯酒而已。” 江投璎听了,半晌不再言语,大笑道:“不错,我约你来,的确是想请你喝酒的,他……果然没有说错,什么都别想瞒得过你。” 李求剑一听对方提到个他字,面上忽然变得凝重恭敬起来,将那把寂寞刀解下,放在桌上,缓缓道:“他……叫我转交给你这样东西,希望你以后能好好保管好它。” 江投璎手指抚过寂寞刀,声音微微发颤道:“他还好吧,我已有三年未曾见过他老人家了。” 李求剑叹道:“他很好,他叫你不用太惦记他,我……也已有许久都未曾见过他了。”两人谁也不曾提及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何人,但面上却均现出一样的尊敬与感激。 老掌柜远远的见了,心中不由只觉十分惊奇,但不知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却又是何人,竟能令他们俩这样的人也能敬服,当真是不可思议。 只见江投璎一屁股坐了下来,举起手中的酒杯对李求剑忽道:“你喝不喝酒?” 李求剑望了一眼酒架上的几坛子陈酒,笑道:“你请我,我就喝。” 江投璎皱眉望了望自己手中的酒杯,手一挥便已将酒杯给丢了出去,口中大呼道:“掌柜的,拿碗来!”原来竟是嫌酒杯太小不够过瘾,老掌柜听到呼声,忙弯着腰捧出几只碗来,摆放在两人中间。 江投璎伸手取回两坛美酒,拍开泥封,一股上好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两人不禁为之一振,李求剑取过两只碗,江投璎当先斟满,连干三大碗,道:“你我初次相逢,我先干为敬。” 李求剑也连饮了两大碗,只觉酒味醇厚甘甜入口,心头一时无比痛快,竟也暂时忘记了先前的种种烦恼。 那老掌柜见两人竟这般喝酒法,目中不由发起呆来,但片刻之后却忽又不由摇头叹息起来,似是在惋惜什么。 待李求剑连喝过五六碗酒之后,再举起碗时,手指忽有一丝抖动,只听当啷一声响,手中的酒碗竟被他失手抖落在桌上,撒了一桌子的酒。 他面上勉强笑道:“莫非我已是太久没有喝酒了,竟连它也握不牢了……”话音未毕,便只觉喉咙处一腥,竟从口中喷出一口热血来,尽数洒在碗里,顿时碗中的酒便已变成了半碗血酒。 江投璎一惊,伸手抓过李求剑的手腕,将手指搭在对方的脉搏上,片刻之后忽不由失声道:“原来你体内中了毒?”李求剑苦笑道:“不错。” 江投璎面色一白道:“你既已知道自己体内有毒,却还要喝酒?”李求剑勉强笑道:“是谁规定的中毒便就不能喝酒的了?” 江投璎又惊又怒道:“你又怎可拿自己的性命当作儿戏,你岂非也太大意了些?” 李求剑见他满头大汗又急又怒,分明是对自己关心甚及,当下不由叹息一声说道:“你也不必太着急,我三日前便已是这般,我身上的这毒奇得很,时间愈久便愈……” 说到此处声音已愈来愈低,以至连老掌柜也未曾听清最后几句到底如何,只见李求剑一捂胸口,眉宇间似有丝痛苦,显是体内的毒又已发作。 江投璎忽冷笑道:“到底是谁下的毒?”李求剑忍住痛苦声道:“除了天下最毒娘子之外,还有谁会有这么见效的**。” 江投璎冷哼道:“原来又是她。”未说完,忽的一声站起身来,道:“你在此等着,我去找她为你要解药去。” 李求剑苦声道:“毒娘子一向行踪不定,天下之大,你又该如何去寻呢,你纵就是去了却也是白去。” 江投璎道:“找不到也要找,我自然知道她在哪儿——”最后一个字还尚未道完,双目忽如电闪般射向柜台后面,身子与此同时也已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