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尚还真是浑身上下都是秘密。咬了牙,她觉的自己还是不要和他牵扯太多,于是回了头,想斩钉截铁的跟他说一些狠话,可在触及到他的眼睛时,不知为何,所有的决心一下子烟消云散。 白烟把八尾的事情跟他一说,然后把他们两个人的处境稍微提了一下,大概意思是让和尚自个小心点。想了想,她心里犯嘀咕,说:“为什么好好的就死了呢?这妖丹取出来顶多恢复原形而已,怎么一下子就死了?” 无德沉吟半响,问:“你可看清它身上的伤势?” 白烟一愣,摇头:“没有,我当时还没来得及看,白度就带了人过来了。” “红九可在?” 白烟想了想,说:“好像没看到,你问他干嘛?”她纳闷的看他,可话才问出口,她便想起了白九让她小心红九的事情,忖了忖,又道:“你怀疑他?你这么一说,我倒记起来了,九哥哥让我特别当心他的。” 无德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白烟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满道:“有什么话就说啊,我最讨厌玩这种你猜我猜你猜猜我猜猜的游戏了,烦不烦啊,你们凡人最讨厌了,白娆说的对,凡人的弯弯肠子特别多。” 唉,又是一桩伤心事啊,提到白娆,她的心又纠结成了一团。 她胡乱抓了抓头发,生闷气似的死命蹬了蹬腿:“白娆那混蛋到底跑哪里去了?一个个的都在这种时候不见了,要我怎么办嘛!” 他撇头,空洞的双眼若有似无的看向她的方向。她的声音永远这么有活力,即使痛苦的时候也能把人骂的想笑出来,说的难听的话也能让人无端的轻松,他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变了一个人,怎么会对一只妖产生如此多的遐想。甚至有时候,他想要是他的眼睛能看见,是不是可以每天看到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如此充满活力,她的表情也应该很多。哭的时候会不会把嘴巴张大呢?笑的时候眼睛是不是如月牙一样呢?骂人的时候是不是叉着腰的呢? 他会想很多很多,等回过神时,惊讶于自己的想法,又忍不住真的想要把自己的眼睛治好。 已经习惯了忘记,很多事情经过一段时间,就会从他的记忆中慢慢消失。 无沙说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作为他拜入佛门的惩罚。 他不是很懂,二十年过去了他仍旧不懂无沙跟他说的每一句话。 可是他却记住了那些话。 他知道了,自己是罪恶的存在。是上天扔弃的废物。唯有不断的杀掉凶残的恶,才能被救赎。他也做到了,从小就做的很好,直到无平成为罪佛开始,也是他走上同样道路的开始。 想要得到救赎,想要离开囚禁他的黑暗,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可以得到原谅,也没人告诉他怎么做才是真正的正确。无沙曾拿捏着短剑教他什么才是正义,他深信不疑。 然而,她却告诉他,这一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罪孽! 第一次感到了彷徨,感到了迷惑,他急急忙忙想要逃离,想再一次杀掉罪恶的妖来告诉自己,他做的是对的。可他看到的却是什么?是一个凡界的女子抱着那个在他眼中是邪恶存在的黑狗妖,哭的那般撕心裂肺,用断木桩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那一刻,他像是被人勐掴了一掌。 他明明杀的是妖,死去的却是人心。 此后,他的脑子像是被人用锤子不停的捶打,偶尔,周围的声音都会消失,昏沉了好几天,他又忘记了所有的事,可以这一次他并没有向以前那样忘记便忘记了,内心总觉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记起来。直到再次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体内滚烫的血液让他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脸,格外的清晰,他失去了佛眼,可是却能把她的一颦一笑记忆在脑海中,日子久了,他的心也变的很烦躁,突然痛恨起自己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 “你在想什么呢?”白烟扒着一块红薯,抬眼瞅了瞅坐在对面的和尚,“想这么入神?一会皱眉一会笑的,很恐怖知道吗?” 她吐了一块红薯皮,吐了吐舌头:“噗,烫死我了。你就不能拨好了给我?!” 本是一句玩笑话,他竟真的伸过了手,沉沉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给我。” 白烟抬头,傻愣愣的抬头看他,不大确定他刚才说话了,他却已然找准了位置从她手上拿过了被她拨了一半的红薯。 她顺着视线移到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他的手真的很好看,骨节分明,指甲圆润粉红,看的她心痒痒的。犹豫的开了口:“你生命了?” 他却是头也没抬,轻轻嗯了一声,以示疑问。 白烟接口:“那你为何突然对我,额,这么献殷勤?” 他手上动作顿了顿,扯了唇淡淡笑了笑,她脸颊一红,低低说道:“别笑的这么春风行不行啊?简直要人命啊!”顿了顿,纠正:“狐命!” 他眉角眼梢染了笑意,平时的他不笑都是看上去冷冰冰的,以前即便微微笑一下也是那种冷到心扉的那种,也不知最近这和尚到底中了什么邪。 她心跳的厉害,顿时对自己那是鄙视到了极点,开始找话题:“我们妖界有一种妖叫黄鼠狼,你知道吗?长的跟你很像的,他每年冬天都给鸡拜年,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把拨好的红薯递给她,黑沉沉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为了吃它的肉。” “呀,还挺聪明。那你知道他每次给鸡拜年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一口吞下一块红薯,他刚才已经替她吹了吹,嗯,已经没那么烫了。 红薯还没咽下去。 他默了默,说:“我这个表情。” 噗。不好,卡主了!白烟勐地捶胸口,掐脖子,眼看就要翻白眼了,他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帮她顺了顺气。还很诚恳的问:“难道不是?” 她用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卡在咽喉的红薯给吞了下去,瞪大了双眼,脸色绯红的望着近在咫尺的无德。 她微微抬了头,他微微低了头。 树影婆娑间,阳光从稀疏的树叶中洒了下来,投映在他白皙的脸上,眼中空洞沉黑,她却莫名的看脸红了。嗫嚅道:“你是个和尚。” 他似很疑惑,歪头想了想,突然道:“小狐狸,你对我还真有想法?” 我勒个去! 她的脸一下子极速升温,红的可以直接在上面烤红薯了。一把推开他,喘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臭和尚,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情场高手啊?!但是,你也忒小看我了,你这年龄,在我眼里就跟个小屁孩一样,吃奶的娃懂不?” 他却是点了点头,竟然表示认同。 他这反应让白烟本就高涨的情绪一下子回归冰点。本来还指望他说些什么话呢,不知道一个男人如此调戏一个女人是会让这个女人更加沦陷吗?她气闷的发现,刚才和尚说的话可能只是他一时真的是这般想的。那些虚幻的假象,也只是他心情比较好? 白烟有点颓废。 颓废了一段路之后,她渐渐想通了。 看着他的背影,她眼睛渐渐模煳,心口有一块地方越留越大。这不好,很不好。 白陌说人和妖是不能在一起的,在一起了,整个白氏都会遭到天罚。 她不能,他不会。 他有他的秘密和世界,她不能去跨越,也不能揣测。因为会万劫不复。 “怎么还不上来?”他站在岸边,转了头,看向竹筏上的她。 白烟看着他那张脸思绪万千,上了岸,就要到普陀寺了,他要回他的普陀寺,她要去凡界找白锦,以后各自天涯,或许最好永不再见。 凡人寿命短短几十年,眨眼白驹,他会变老,她却永远定格在这个瞬间。他会忘记,她却永远会被关在记忆的闸门中,逃不开,躲不了,直到灰飞烟灭的那一刻。 她不能保证自己是否也会变成他口中所说的那种妖,会妒忌很仇恨,会变的暴躁性格残忍。没有爱过不会承诺,承诺过不一定会做到。久经日月,万物更迭,谁也不能保证永恒不变。 她抬了头,笑的灿烂,眼泪却是无声落下。撒娇似的伸出双手,道:“太宽了,我跨不上去,你抱我!”那就任性一次也好,一次,就好。她想知道他的怀抱是什么样的温度,一个温度,缱绻一生,足以。 听的她的话,岸上的他似乎微微愣了神,眸色微动,最后还是妥协了,无奈的叹气,以同样的姿势朝她张开了双臂。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哭声溢出,从来不知道,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拥抱会是一件那么感动的事情。 她一蹦一跳,顺利的跳进了他的怀中。 竹筏轻轻晃动,随着她的动作,渐渐飘远。 微风拂动,柳叶飞絮漫天。她趴在他的怀中仰了头,轻轻靠在他的下巴上,不想动,生怕他会推开她,还特意双掌紧扣死死抱着他的身子。 没一会,听的他低沉的笑声,“你是想要勒死我?” 她不说话。继续死命的抱着。 他便也不说话了。却是任由她抱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