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她深藏在心底的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好像记忆中苏穆的模样永远停在了那年梧桐树下,少年唇红齿白、笑的明眸皓齿的清秀样子,那些细声低语在耳侧的诺言,渐渐变得不再清晰;那些如数家珍的回忆,被强压在心底那么多年,似乎再没有重新拾起的勇气。
那个曾经在她耳边低喃细语的男孩,早已经从她的世界中消失;那些被谁浓妆淡抹说出口的承诺,被南江市的夜风吹的七零八落、不复存在;
人的记忆对有些人来说,永远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刃。
你以为随着自己的日渐成熟、春夏变换,那些美好却又带着无限伤痛的回忆,会从你的生活中慢慢的消退,那些让你笑着流眼泪的过往,会被你狠狠的甩出大脑,直至再也想不起。
可慢慢长大的我们,似乎习惯性的高估时间的作用,我们以为的遗忘,我们以为的成熟,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败给了大千世界中的某一个场景、途径路口时听到的某一段音乐、人潮涌动中看到的某一张熟悉的脸庞……,我们一个人站在人声喧嚣的城市,却感觉自己被孤独包围,它们拉扯着你、强迫着你把原本以为已经丢掉的过往,重新拾起,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你站在原地,却不知所措的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小小的院落中,那个小小的自己在兴奋的叫着、笑着、跑着,端坐回梧桐树下的少年,翻动着手中的书,时不时的抬头看着眼前玩得不亦乐乎的小丫头,少年嘴角牵起的弧度,在慕誉看来,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美好的存在……
慕誉一直对苏穆的突然离开有着近乎偏执的执拗,她急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慕誉有些不忍心打破眼前美好幸福的场景,可心底迅速涌起的好奇和不甘心,却驱使着她想要对当年的事情一探究竟。
她整个人一跃而下,站在了那个自己无比熟悉的房屋外面,迈着缓慢的脚步走向那扇隔断了她无忧无虑童年的大门。
慕誉小心而谨慎的推开了大门的一角,眼神直直的盯着梧桐树下的专注看书的少年,脚步完全不受控的迈着大步朝他走去。
苏穆低着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小的院落中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直到慕誉收定脚步站到他面前,他才像是反应过来,手中的动作未停,微微抬头看向眼前莫名出现的人。
慕誉小小的脸蛋上还遗留着未来得及擦干的泪痕,端坐的少年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平静无波的俊容明显出现了一丝丝的不知所措。
年少的苏穆合上手上的书本,握在手中,直直的站了起来,并没有似平常人一般,对侵入自己领地的陌生人大吼大叫,他礼貌的开口问道:“你找谁?”
慕誉听着记忆中熟悉无比的声音,已经调整好的情绪再一次被逼到了墙角,红红的眼眶中,大滴大滴的眼泪的迅速的聚集、滑落,她知道自己应该冷静,可眼睛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泪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的重重砸了下来。
虽说慕誉一开始就知道此刻的苏穆不可能认识现在的自己,可当真的听到他客气疏离的问话后,慕誉依旧有些承受不住。
她红着眼眶,情绪有些崩溃,抬起双手紧紧的抓住苏穆,大声的问道:“你告诉我,你当年到底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我,到底是为什么?”
苏穆似是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给吓到了,他担忧的眼神越过慕誉的肩膀,寻找着院落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前一刻还在院子里玩耍的小丫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少年挣脱开慕誉的双手,急切的奔向院落中遗留在原地的玩具,双眸中满满的担心,他突然抬头直直的看向突然出现的慕誉,冰冷异常的开口道:“你是谁?”
站立在原地的慕誉,开口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挥舞着双手,急切的比划着什么。
抬眼望去,却发现周围的房屋建筑在慢慢的幻化消失,十年前发现苏穆突然间不见了的恐慌、害怕和不知所措,在这一刻,再一次涌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慕誉再也顾不得眼前少年对自己的敌意,她直直的朝他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苏穆的身体,像是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吧。
怀中的少年直直的站立着,纹丝不动,双手垂落,没有丝毫的反抗,慕誉隐隐觉得心底蹿腾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她试探性的慢慢的松开自己的手臂,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神迅速的聚焦到少年身上,很明显的发现苏穆的身体在发生在不可思议的变化。
慕誉眼尖的发现,少年的苏穆似乎在一点点的长大,面容的轮廓,纤瘦的身体,在快速的发生变化,她惊讶的向后趔趄了一步,抬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尖叫出声。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仅仅是几秒之后,苏穆脸颊的轮廓,开始渐渐变的熟悉,慕誉的大脑飞快的转动着,在记忆中搜查这个人的存在。
两秒之后,慕誉震惊的发现眼前苏穆的样子,一下子变成了夜穆的模样。
怎么可能???
她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睁开,却发现眼前刚刚还在变化的人,此刻却成了静止的画面,他就直直的站在慕誉的眼前,不再是少年苏穆的模样,整个人就是夜穆的翻版。
慕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夜穆’,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夜穆?”
他并没有做声,目光看向慕誉,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一下了绽开了大大的笑容,眉毛轻轻的向上挑起,像极了慕誉记忆中夜穆的模样。
慕誉还没来得及思考,周围的建筑瞬间消失殆尽,面前的‘夜穆’高大挺拔的身躯如同破碎的水晶,一片片的飘散在空气中,整个人渐渐的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