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包的车是第二天早上的，当天晚上季琳就来了云杭的宿舍，笑颜如花：“云杭，赶快收拾行李，明天早上七点的车，别让阿玉等，他啊，最不喜欢的就是等人了。”云杭不知该怎么拒绝，自己本也没什么行李，一个人跑去陌生的地方，内心总觉得忐忑。季琳似乎感觉到云杭的犹豫，笑道：“云杭，既然阿玉答应了你，你就不用担心，去了北京，你跟着我，总不能跟着宋玉那个小混蛋吧，我家地方大，就我一个孩子，妈妈常感觉冷清那。”见云杭手里叠着半新不旧的长衫，拉了云杭的行李箱，“这些衣服都不用带了，回头我把我的衣服送你些，你就拿几套**换洗就行。”云杭低着头，不怎么说话，只听着季琳明亮的嗓音说着生活的富足和优越，像喝了滚烫的开水，烫疼了敏感自尊而又自卑的心。 一夜无眠，带着黑眼圈的云杭拉着简单的行李随季琳坐上了开往北京的汽车。季琳出奇的没有黏在宋玉身边，只拉了云杭的手坐在前排，亲热的像云杭失散的姐姐。宋玉微微诧异，并不说话，闭了眼歪在椅背上，他讨厌坐车。 北京的天是灰色的，偶尔探出头的太阳，会疑惑的看着匆忙而过的车水马龙，又被一大股尾气熏得躲了起来。云杭想：这就是阿玉的家乡，为何不漂亮也不亲切。 季琳家的房子果然很大，在北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一栋别墅的价格是生活在南方乡村的云杭无法估计的。云杭想：季琳的妈妈真漂亮，温柔的抱着季琳，宝贝宝贝的唤着。云杭也跟着笑，如果妈妈还活着，也会这样抱着自己。季琳的妈妈姓秦，40几岁，或者更年轻，保养的几乎看不见皱纹，温暖慈爱的看着云杭。 “阿姨，我叫云杭。”云杭糯糯的声音带着江南水乡甜腻的气息。 “妈妈，你把我朋友吓坏了。”季琳嘟着嘴，娇嗔的说道。秦阿姨点了点她的鼻子，唤佣人给云杭准备了客房。云杭想拒绝，又贪恋片刻的温暖，虽然这个家不是她的，那个人也不是她的妈妈。心道：就一晚上，可好？ 云杭来之前已经在网上查了，在寒假里，几乎所有大商场都会招短期工，以应付春节购物的狂潮，云杭想自己不至于流落街头。 云杭在季琳家吃了一顿饭，住了一宿，便婉拒了秦阿姨的热情，拉着行李走了。季琳说云杭倔强的像个孩子，只好叫了司机送云杭出门。云杭坐在后座，只说去市中心的大卖场，司机开车很稳，云杭望着外面飞逝的高楼大厦，只感觉到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云杭不懂，为何那么多人要成为北漂一族，在这个地方不是你努力就能成功的。 云杭突然很想于小小，如果她在，一定会豪言壮语，说自己是个敢于实践不怕困难的勇者。云杭想着不禁笑了出来，随即内心释然，北京不是我的，就想宋玉一样，也只有那样优秀的季琳，那样明艳的笑容才能配得上阿玉。云杭想，自己虽然不会，但也要学着勇敢，至少不会再成为拖累。 大卖场里人山人海，拉着行李的云杭似乎成了异类。肯定是于小小曾经强迫自己背诵的毛爷爷语录给了自己勇气，云杭竟然很快的找到了工作。是个买衣服的摊位，原本两个营业员，其中一个昨日回了老家，剩下的营业员忙的昏头转向的时候，看见了找工作的云杭。 营业员姓李，30出头，画着浓妆，看不清真实的样子，云杭问：“姐，包不包住宿？”云杭细长的眉眼透着温婉，李姐忙着把衣服拿去给客人换，看了她一眼说道：“包。”随即找出一件店服扔给云杭，云杭忙接了去换，衣服有点大，云杭挽了衣袖，腼腆的笑着：“姐，我要做什么。”李姐也不客气，把手里的衣服递给她，“3号试衣间客人要换的。” 云杭开始了服装营业员的短暂生涯，虽然很累，云杭却觉得比牛奶推销员好，毕竟衣服严实了，还有暖气吹。云杭很充实，很满足，吃着李姐买的饭盒，傻乎乎的乐着。 “大学生？”李姐问。 “嗯，大一”云杭吃着饭，含糊的答道。 “不回家吗？”李姐漫不经心的说着。 “不回了”云杭微微停顿，笑着说。 李姐看着云杭，叹了口气，“钱花光了？不知人间疾苦，等挣够了车票，就回家吧，大过年的，能回去还有不回去的。” 李姐似乎想到了不开心的事，微微红了眼眶，不再说话，低头吃饭。云杭犹豫了很久觉得还是有必要打个电话给宋玉，掏出手机，犹豫着拨了号。 “喂”宋玉的声音通过手机响在云杭的耳边，“云杭？” “阿玉，”云杭开心的唤着，原来想念便是，同在一个城市呼吸相同的空气，却还是迫切的渴望见面。 宋玉那边似乎很吵，嘈杂的声音传来，掩了云杭糯糯的嗓音。宋玉看着一帮胡吃海喝的高中同学，起身向外走去。 “你在哪？今天聚会怎么没跟季琳来？” 云杭摇了摇头，才发现宋玉根本看不见，忙说：“没有，我没和师姐在一块，我出来了，找了工作，挺好，你不用担心。” 宋玉那边没了声音，云杭疑惑的看了看手机，轻轻的唤道：“阿玉，你还在吗？” “在”宋玉叹了口气，详细问了云杭工作的性质和地点，又问了晚上住哪，简单嘱咐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云杭抱着手机，甚是满足，躺在窄小的宿舍，换了自己拿来的床单被罩，听着李姐的唠叨：家乡的贫困，离家的辛苦，孩子读书学费的高昂，婆婆年迈体弱的身体，日渐老去的容颜。云杭睡着了，睡的香甜，一夜无梦。 宋玉挂了云杭的电话，走进饭店，奢华的装饰透着一群公子哥纸醉金迷的堕落，宋玉看着坐在人群中公主一样的季琳，心里空荡荡的。人生所求，总要有个事情，自己执着牵挂，穷其一生去追求。偏执也罢，疯狂也罢，那是年少时的梦想，鲜活的颜色才是生命该有的色彩。不是橘黄的灯光下透着的糜烂，不是炫耀着名牌的虚伪光环，不是病态的占有，不是醉酒后一望无际的空洞。 宋玉突然很羡慕云杭和于小小，她们贫穷却不贫贱，她们拥有梦想，活的鲜亮，每一个笑容都动人心魄，努力生活，执着追求。宋玉突然觉得疲倦，走到大门的脚调转了方向，取了车一路疾驰，到家的时候正好接到季琳的电话。抱怨的声音传来，宋玉愈发的烦闷，“季琳，我很累，睡了。”随即关了机，一个人闷闷的上楼睡觉。 电话那端的季琳沉默的看着挂断的电话，心里闷的喘不上气来，她是多少人心里的公主，就你宋玉不知道珍惜。眼泪蓄满眼眶，又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她也有她的骄傲。 夜色正浓，睡了的云杭，躺着抽烟的宋玉，喝着酒唱着K的一群少年。北京，这么近，又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