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霎时静寂了几秒，病床上的文主任怒气写满了沧桑的脸，恨不得立刻让老伴儿将赖无伟送来的东西扔下楼去。突然看到赖静娴进来，火气顿时又上升了一层。赖静娴不知所措，望着大家的表情竟然一时哑住了，秦如嫣最先缓过神儿，冲赖静娴递了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赖静娴立刻现出满面的笑容，有意扭捏着声调儿，一改往日的粗犷强迫自己装成淑女。她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在了病床旁，温婉的笑着望向病床上的文主任。
“文伯，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文主任瞟了她一眼没有理睬，只顾伸出右臂让走过来的护士扎针输上药液。
文主任的老伴儿虽然对赖家的人也有成见，但看到人家姑娘笑容可掬的问候，如若不予理睬总归也是有失礼仪的。于是，她看了看赖静娴替老伴儿回了几个字：“好多了。”
赖静娴点点头，见护士已经动作利索的扎上针，她急忙过去帮着摆弄那只装着药液的塑料袋，在铁架子上摆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护士微微一笑，转身准备走出病房，并随口叮嘱了一句：“记得药水快输完时叫我，千万不要等它完全滴尽。”
文主任的老伴儿忙随口应道：“知道了，谢谢你啊，姑娘。”文主任长长叹了口气，仰望着天花板。病床前，原本与秦如嫣有说有笑话题不断的文主任老伴儿，却因为赖静娴的到来，突然没了话题。秦如嫣也倍感尴尬，有些后悔自己给赖静娴打了电话。赖静娴心里自然也很明白，文主任老两口对自己的不友好，究其原因都在她那个混账的老爸和舅舅那里。但出身是不能选择的，赖静娴暗自怪自己投错了胎。
又是一阵的静默，药液有节奏的滴着。病床前，赖静娴瞪视了一眼秦如嫣，微怒的目光里充满了责怪。秦如嫣也深感到赖静娴不能久留于此，否则那种尴尬的气氛会让她疯掉的。于是，思索片刻后秦如嫣终于开了口。
“哦……哦，文伯，阿姨。既然文伯的病情已经稳定，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啥事儿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及时过来。”秦如嫣终于说出了告辞的话，赖静娴的心里松了口气。
“是啊，是啊，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赖静娴也跟了一句。
因为不是在自己家里，文主任的老伴儿也没有说“留下吃饭”之类的客套话，只是说了句：“你看这……打扰你们半天的时间，真不好意思。”
其实，总共不到两小时，看来人们还是习惯了生活中的“虚伪”之词。
沉默了半天的老主任突然开口了：“文爽他妈，把那些东西都让这丫头拿走。”他老伴儿明白老主任所指的是赖无伟的礼物，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些钱，老主任更是不会收的。
“哦，这个……丫头啊，你把这些都带回去吧。还有你买的这个……也一并带走吧，至于为啥？你回去问你爸和你舅舅吧。”文主任的老伴儿拿起之前赖无伟送来的东西，递给赖静娴。
赖静娴霎时目瞪口呆，彻底的懵了。
“阿姨，您这是啥意思呀？我……我哪里做得不对吗？”赖静娴苦笑着，想求个解释。
秦如嫣感觉文主任的做法有些欠妥，尽管赖无伟和李怀水恶迹斑斑，但赖静娴又有何错？两老不应该因为赖无伟，而对赖静娴这般态度。
“文伯，阿姨。我觉得这些东西您二老还是留下吧，其他的事情咱们以后再处理。何况……何况这其中的原因，静娴她并不知道。”秦如嫣劝说着文主任老两口，但文主任生性刚直火爆，在气头上的他是顾不得想太多的。
“快！都拿走！赖家的东西我不要！出去，出去！”文主任勃然大怒，呵斥声惊醒了临近病床的病友。
“丫头，快快快，都拿回去吧。哦，对了，还有这钱你也拿回去。告诉你爸，就说你文伯一辈子没收过别人一分钱贿赂。”文主任的老伴儿从箱子的一角拿出赖无伟送来的钱，递给赖静娴。
赖静娴瞬间明白了事情原委，她脸上除了之前的尴尬又增添了一些羞愧，那是她那混账老子带给她的羞愧。赖静娴的目光不敢再接触任何人，她接过那些钱低着头飞奔出去，秦如嫣见状急忙追了过去。
电梯门刚要闭合，秦如嫣就挤了进去。站在电梯里的赖静娴脸色灰暗，眼睛里罕见的溢满了泪。她为有那样一个父亲而倍感耻辱，她真希望能像玄幻剧里那样，自己可以得到一种异能好飞去无忧的世界。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钱或许是件悲哀的事。
“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了。”秦如嫣安慰着赖静娴。
然而，赖静娴一肚子的怨气居然都冲着秦如嫣发泄出来。她恢复了以往的粗声大气，抬高嗓门儿说：“你……秦如嫣！我今天终于看清你了！你叫我来干啥？不就是想看我热脸贴人冷屁股嘛！想看我被人羞辱！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永远不想见到你。”
赖静娴的咬牙切齿，让秦如嫣一时无言以对。的确，赖静娴是她约来的，但后来文主任老两口的态度，却不是她秦如嫣预知的呀！她知道此刻所有的解释都没用，赖静娴是听不进去的。于是，秦如嫣选择了沉默。直到走出电梯，到了医院门口赖静娴气冲冲走向自己的车，都没有回头看一眼秦如嫣。秦如嫣叹口气，默默走向路边找到一辆出租车。
那天，她思绪混乱一时难以理清。她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县城里绕了一个圈儿，最终居然停在了一家幼儿园门口。出租司机接过钱，迅速将车开走。幼儿园门口的大树下有块被风雨磨砺得光滑的石头，她顺势坐了下来。里面不时传出老师一句一句在教唱儿歌的声音，还有孩子们咿呀不清稚嫩的童声。秦如嫣仿若回到了童年，尽管农村没有幼儿园但她的童年也是十分快乐的。
“姑娘，请问几点了？”
突然的一句苍老的声音，让秦如嫣警觉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