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一声惊呼从一个娇弱的身体中发出。 发声的人像是掉进了寒潭里，整个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一个人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中，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阴冷跟恶意。 她慢慢地睁开眼，天色已晚，太阳已经落山，整个房间有些昏暗，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在梦中。 摸了摸额头，有些微烫。果然是有些发烧了，不过不严重。 如果不是发烧她不会做那么可怕的梦。 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一个被人害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被人用钱砸脸上的感觉像是刀子剜心一样，耳边似乎还传来了恶人冷漠的声音，仿佛人命是可以用金钱来计算的。 明明自己身边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害怕？难道是什么预示吗？ 溪头村几乎与世隔绝，外面发生的事情不知会多久才能传到这里来，消息闭塞。 自从做了那样的噩梦之后卓文君的心整日安定不下来，她感觉有什么要失去了。 莫问看她脸色很差，担心地问道，“小丫头，你的脸色越来越差劲了，我虽然医术不错，可是你这个病人完全不配合，这不是糟践自己嘛。”虽然有些自夸嫌疑，不过的确是在担心。 “我没事。”卓文君放下碗筷，碗中的米饭一粒都没动，“我想出去看看，马上就要夏天了，外面的景色肯定很好看。” 听到她这么一说，莫问眼前一亮，心想这个小丫头总算想开了。 “莫言，你陪着小丫头出去玩玩，等玩够了再回来这里。”莫问大笑。 莫言点头应允，看了看卓文君，发现她嘴角一直挂着笑意，也跟着笑了笑。 两人收拾了一下之后就下山了，从小路下山，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大城镇，为了防止卓文君的外貌带来什么不便，卓文君再次伪装了一下容貌，变成了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混在女子群里也不是那么出众。 这些日子的相处莫言跟卓文君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亲人，彼此照应着，卓文君也不怎么厌烦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天色将暗，两个人找了一个客栈投宿。 客栈里算账的伙计正在打着瞌睡，明明天还没暗呢，人就困了。 卓文君静静地敲了敲柜台的桌面。 “还有房间吗？”卓文君问道。 那个伙计迷迷糊糊的醒来，看到卓文君跟她身后的男人时，点了点头。 “两间上房。”卓文君笑道。 那个伙计很快就让人带着卓文君跟莫言上楼了。 两人在各自的房间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卓文君敲响了莫言的门，叫他一起下楼吃晚饭。 点了一盘花生米，一盘酱牛肉，还要了一壶茶，还有两盘伙计推荐的小菜，以及一碗汤。 卓文君没有食欲，坐在那里饮着茶。 客栈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经商的人，在客栈住上一日就会继续赶路。 这些人走南闯北，消息最是灵通了，那些很小道的消息他们最能一清二楚。 在卓文君邻桌的一个人长得挺讨喜的，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跟旁边的人一同分享，那桌一共四个人，就他说的欢，这个人先是从乌孙跟西汉的大战又说到了匈奴跟西汉，然后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匈奴的神女。 这个人可能也是临邛人，这个小镇正好是在临邛的边界。 “临邛卓家人各个都值得一提。”那个人发出感叹。 “怎么值得一提了？”听的人来了兴趣，好几桌的人都竖着耳朵，斜着身子准备听这个人继续说。 那个人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微微一笑。 “我也不卖关子了，说起临邛卓家人，他们家做的事恐怕别人几辈子都做不到，先说这卓家老爷，一个人拖家带口来到临邛，不出五年就成为了临邛首富，这等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后来不知怎么死了。再说他的二女儿，嫁给了柳家大少爷，柳家现在可是富甲一方，不过这卓家二女儿也挺惨的，生孩子的时候被人害死了。这时候就不得不说卓家大女儿了，卓家大女儿当时看到自己妹妹被人害死说要让柳家人全都陪葬，简直就是个女魔王啊，我以前有幸见过一次这位卓家大小姐，她长得真是倾国倾城，这个卓家大小姐不仅人狂，而且还不是光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去年她还帮匈奴打击过咱们西汉呢，后来差点成为咱们西汉的皇贵妃，只可惜红颜薄命，一不小心就死了。” 周围的人都惊叹不已，他们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等事，简直比听人说书还要精彩。 “这卓家老爷没有生儿子吗？”有个人好奇问道。 那个人听完叹了一口气，“怎么没有呢，这个卓家大少爷可是个顶顶好人，只是我无缘跟他结识，他先是腿摔断了，后来奇迹般恢复了，接着放着好好的大少爷不当去从军了，听说后来加入了霍家军，霍小将军对他是爱戴有加，不过后来有人说卓家人是匈奴奸细，卓大少爷就跟着自己的妹妹去了匈奴，后来．．．．．．。唉，这卓家人真是惨，这唯一的少爷在半个月前被人给害死了。”那人说完之后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 正在发呆的卓文君听到这里，马上就坐不住了。 她冲到那个说话的人面前，激动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卓家大少爷怎么了？”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仿佛失了魂一样。 那个人看到她的模样，脑中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心想这个人恐怕是卓大少爷的爱慕者之一吧。 “卓大少爷半个月前在洛阳遇害了，听说是被一伙山贼给杀了。” “你骗人。”卓文君有些激动，仿佛恨不得上去撕碎了他。 那一桌其他的人看到她的表情都有些胆颤，忙拉着自己的同伴离开了那里。 “真是奇怪的女人。”人群中有人嘟囔了一句。 此时卓文君脑中一片空白。 莫言看到卓文君的身子软了下来，忙上前扶住。 怒火攻心，悲痛过度，再加上她整个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于是昏倒了。 莫言熬了一些疏肝解郁的汤药，借了客栈的厨房用了用，药熬好了之后他端来了卓文君的房中。 房中卓文君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整个人像是木偶一样。 “你别难过，这可能是谣言也说不定。”莫言不怎么会安慰人，只是心中很不忍卓文君这副模样。 卓文君心中当真是恨极了，卓王孙死的时候她明知有些蹊跷，可是一想到这谋害之人可能是卓王太或者卓刘氏她狠不下心来，那时候的她对于亲情还没有太多的解读，卓文静死的时候她当真是怒极了，恨不得柳家人全都给自己妹妹陪葬。 现在再听到卓文浩的消息，卓文君是真的心寒了，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待她，让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死掉？她从没想过争什么抢什么，只想要好好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了？ 为什么自己在乎的人要离开她？她其实也很无助，也需要依靠，不是人们想象中那么坚强。 “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卓文君平静地开口，“故事里的主人公是个女子，她的爹娘被人不小心害死了，害死她爹娘的是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子，男子的家人上门给女子赔礼道歉，对女子说，不管她做什么他们都没有怨言。可是那个女子最后原谅了那个男子，因为她觉得自己爹娘在天有灵肯定希望自己的女儿是善良宽容的。” 卓文君静静地讲着，莫言静静地听着。 “那时候听到这个故事，我根本理解不了女子心中的伤痛，只觉得她很冷静，居然原谅了害死自己爹娘的人，现在再想起，只觉得她真伟大，如果是我，恨不得把那个男子碎尸万段。”最后这一句让人感觉到了她的恨意。 “我从来就不是善良的人，是不是？”她突然笑了起来。 莫言看的有些心疼，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卓文君吐露自己的心声，可是他宁愿什么都看不到，因为真的很心疼她。 “我的妹妹是个很可爱的小丫头，她总会缠着我一起玩，感觉到不安的时候总会拉着我的衣袖，她像个无忧无虑的小精灵，会笑着叫我君儿姐姐，可是我以后很久没听到了，我的哥哥，他是个温柔有礼的男人，他疼我宠我，不管我做了什么事他都站在我这一边，他会亲切地叫我君儿，会为了我背叛他最敬重的人。” “可是他们离开的时候我都没在他们身边，我霸占了他们的爹，卓王孙死去的时候他们谁都没陪在他身边，我那可怜的妹妹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比她先一步死掉了，他们对我那么好，可是我都做过些什么呢？在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又在哪里？” “我甚至能想象到我妹妹死去那一刻的无助，她肯定在想，为什么我那医术高超的姐姐没在我身边呢？” 眼泪掉了下来，滚烫滚烫的。 “他们希望你开心快乐。” 卓文君笑了，“我的快乐就是他们都陪在我身边，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生活，都怪我，如果我能一直待在他们身边就好了。” “我是不是天生就很冷漠？需要他们的时候享受着他们对我的爱，不需要的时候就一个人静静呆着？如果我在他们身边，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 莫言沉默，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想过。 “明天我们去洛阳。”说完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汤药，莫言静静地走出了房间，没有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