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们早些回去吧，夜里冷了。”看火苗渐渐熄灭，化作灰烬，被夜风卷入黑暗，向芷遥轻声劝道。 不想让云长歆伤神太久，既然是告别，那便早些结束，也是好的。 “嗯，走吧。”似乎是蹲得太久，也或许是酒喝的略多，站起来后略微摇晃了一下。 向芷遥下意识搀住他的手臂，担忧道，“王爷，您还好吧。” “没事。”云长歆不在意的说着，轻轻挣开她的搀扶，拾起灯笼，举步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向芷遥连忙跟上，在黑暗中四处寻么一番，确认龙井还在，才略微放下心来。 两人往回走了一会儿，云长歆似乎已经全然从方才的阴郁中脱离出来，语气随意平常的问她，“姑娘明天有空么？” “有。”向芷遥如实回答，心中寻思着，这王爷又要她陪他去做什么。 往日的他，总是高高在上，像古书中描述的圣贤君子，举手投足间皆是尊贵的气质，而今天他展现给她的状态，更似一个凡人。 她便更敢跟他说话，更敢吐露心声。与他的距离也无形之中拉近了。 她曾经很讨厌云长歆，觉得他冷血薄情，可后来渐渐明白发生的事，也渐渐理解了他。 …… 第二日，清晨就有马车停在她家门口。赶车的侍卫也不敢敲门，就坐在车辕上，接受路人的注目礼。 向芷遥出来打水洗脸，看见院墙外露出的华丽车篷，才悚然发现，云长歆派的人已经到了。 “师傅这么早就来了，快进来坐。” 明明距离约见云长歆的时间还有整整一个时辰，路上也顶多半个小时而已。云长歆怎么这么早就派人来了。 侍卫恭敬的行礼，“姑娘不必着急，时间富裕得很。王爷只是派小的在此等候。” 成吧，王侯家处事的大气风范，她是见识到了。 但是向芷遥不打算立刻动身。去得太早，会显得她急切跟他们合作，没有这个必要。 如往常一样和桥桥吃了早饭，然后送他去学堂。 那所学堂是幽州最好的一所，其中念书的都是权贵家的子弟。教书先生也是位大人物，门下好几位弟子是中过进士的。据说云琰还在朝堂上问起过他，只是因为他家在幽州，这才不了了之了。 之前向芷遥只是跟云长歆随口提了一句，说桥桥是在读书的年龄。没想到云长歆给他安排了这么高配的学堂。倒真的是看重她。 虽然知道他看重的是她的本领，但向芷遥还是心情极为愉悦。 “遥遥姐，你不用送我的。”桥桥很羡慕街上欢脱奔跑的同龄孩子。在无家可归流浪街头的日子里，他每日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夹着书本，在阳光下爽朗欢笑。 “怎么，嫌我烦了？”向芷遥开玩笑道。 “没有——”桥桥立刻否定，“遥遥姐今天有事，求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可以过去。” 他看见王府的马车一大早就停在门口，已经看出遥遥姐跟王爷有约。他若是耽误他俩二人世界的时间，岂不是罪过。 “你倒是机灵的。”向芷遥轻笑，继而脸上划过思索之色，“昨天我想了想，以后我就不送你了。” 桥桥眼中浮现欣喜，可向芷遥下一句，却浇了他一盆冷水。 “回头我去跟王爷讨辆马车来。你乘车去学堂。” 噗—— 桥桥的本意是不去麻烦别人，现在离他的本意越来越远了，“咱们家离学堂不远啊。我，我走着去就行。” 向芷遥瞥他一眼，“你该不会那帮孩子一样，大早上起来先跑个四五里地吧？”看桥桥脸上写着“就是这样”四个大字，向芷遥无奈的叹气，“别跟那帮普通人家孩子比，你知不知道你同窗都是些什么人啊？” “是什么？”桥桥神色不解。 “是未来有钱有权的人。你身边没有下人随行，已经很不合群了。若路上还没有马车……麻烦就大喽。” 看见桥桥眼中的懵懂澄澈，向芷遥笑了笑，眼中神色尽是复杂。 不知道云长歆把这孩子安排到高级学府里，到底是好是坏。 用不了多久，桥桥的同窗就会发现，这孩子从来没读过书，没学过礼数，无父无母，还穷得叮当响。他们不歧视桥桥才有鬼了。 有一种让他们不敢歧视桥桥的方式，那就是制造云长歆很重视他的假象。 南昌的马车规格与乘坐者的身份对应。如果向芷遥去跟云长歆讨要马车，云长歆一定会给她辆高档次的。之后让桥桥乘这辆马车，同窗的孩子自然明白他的身份高，自然不敢嘲笑他。 桥桥眼中神色变换的很快，也不知道思考得怎么养了，抬起头来，握紧向芷遥的手，“他们，一定会看不起穷人么？” “嗯，不知道。你慢慢自己体会好了。” 云长歆的地盘也不是乌托邦。不过以桥桥这个身份，将来注定是要和常人不同的。 …… 将桥桥送到学堂，向芷遥就返回住处，带好挂有白纱的斗笠，乘马车往箭坊去了。 侍卫见她用白纱遮着脸，委婉的劝她摘掉，说是那样对上位者不敬。 不敬么？向芷遥回想昨日和云长歆相处，他确实说了不喜欢她遮着脸，但显然不是觉得她失礼。“多谢提醒。”向芷遥礼貌的笑了笑，不知如何解释自己蒙面的原因。 到了箭坊，云长歆老远就看见她。妻子的身体，即便遮上脸，他也能一下认出来。长眉抬了一抬，脸上有些许不悦，却很快掩盖住，对身旁的古天烁扬了扬下巴示意，“来了。” 古天烁是纯粹的武夫，倒是对她蒙面的行为没什么看法，但他见了向芷遥，却立刻火冒三丈，“女人，你之前答应过要造好这批弓弩，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 唔。 向芷遥被他问得一怔，回想起来，她确实挺不要脸的。前脚信誓旦旦答应古天烁造弓弩，后脚感激涕零答应时彦一起跑路。 那时候她被时彦感动的，就忘了允诺过的事。正要道歉，云长歆不悦的声音抢在了她前面，“阿烁，不得无礼。” 古天烁顿时急了，“主公，这女人言而无信，您怎么能……”